第(2/3)頁 誰知說的好好的,臨到頭了,房主卻突然漲了一百兩銀子。他家里的所有積蓄都已變賣,能借的街鄰都已借過,銀錢像被狠狠碾磨過的枯木,再也漏不出一絲半晌。 鋪子是盤不成了,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就是在那時,見到了風塵仆仆的陸謙。 陸謙…… 門外夜色凄迷,劉鯤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陸謙是陸啟林的兒子,是他的侄兒。 這個侄兒的性子不似他父親一般古板嚴正,像常武縣三月春日的暖陽,明亮瀟灑。他又會讀書,長得也好,心地純善,很難讓人討厭得起來。 劉鯤也很喜歡他。 他自己生的兩個兒子不成器,他懶得管,陸謙卻很喜歡跟著他。大約是因為陸啟林過于古板,而劉鯤看起來和善的多。陸謙喜歡跟著他釣魚、捉泥鰍,在傍晚的溪頭逮螃蟹。隔壁鄰舍都說,比起陸啟林,他看著才像陸謙的爹。 只是后來他上京后,除了一年半載和陸家通點書信,就再無往來了。 一晃多年過去,當年明慧瀟灑的少年看起來沉穩了許多,劉鯤又驚又喜,陸謙的笑容卻很勉強。 陸謙是為陸柔的喪事而來的。 陸柔死了。 這消息劉鯤早就知曉,心中也很惋惜。陸柔剛嫁到盛京來時,還來劉家拜訪過一次。只是她嫁的是富商門戶,家中規矩大,尤其是她那個婆母,格外刻薄,劉鯤也不好厚著臉皮屢次登門,漸漸也就不再往來。 劉鯤以為陸謙是來奔喪的,誰知陸謙卻告訴他,陸柔的死另有隱情。 陸柔是被人害了。 陸謙嘴里的那個秘密令人駭然,讓劉鯤也驚得魂飛魄散。年輕人如少年時般剛折,咬牙賭咒勢必要為枉死的長姐討個公道。 “謙哥兒,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知不知道太師是多大的官……他跺跺腳,整個盛京都要抖三抖!你貿貿然沖出去舉告他,別說翻案,連你爹娘都要連累,聽表叔的,回去吧,否則連命也保不住!” 當時,他是這么勸陸謙的。 但陸謙全然不聽。 年輕人雖然性子與他父親大相徑庭,但骨子里的固執卻如出一轍。他看著劉鯤:“表叔,我姐姐死了,我明明知道真相卻要縮頭隱忍,那些人作惡虧心還能高高在上,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朗朗乾坤,天子腳下,有冤無訴,有屈無伸,不覺得荒謬嗎?” “就算是死,我也要為我姐姐討回公道。” 他太年輕了,尚不知這世間的權勢,輕而易舉就能摧折一個家族的脊梁。 劉鯤勸不住陸謙,只得眼睜睜看著陸謙孤注一擲去了審刑院,如飛蛾撲向早已織好的密網。 果然,沒過多久,盛京街頭就出現了陸謙的通緝令。什么凌辱他人、盜竊財物,這些亂七八糟的罪名一股腦兒兜在畫像人身上,他看著懸賞一百兩銀子的小字,心想審刑院的人還真是大方。 他拖著疲憊又麻木的身子回到家,王春枝正在家中哭鬧,說是雀兒街那頭的鋪面租不成,定金卻不退了,五十兩銀子的定金,他們要攢許久許久。子德和子賢去找店主對峙,被人打了一頓扔了出來。 家中一片狼藉,兒子的謾罵和婦人的哭鬧混在一起,吵得他頭疼,恍覺悲哀心酸,還不如常武縣的日子快活。他在一片吵鬧中不知不覺睡著,醒來的時候已是夜深,有人在耳邊喚他:“表叔,表叔!” 劉鯤抬起頭。 陸謙就站在他面前,他是趁著夜色來的,目光狼狽又有些焦躁。 “謙哥兒?”劉鯤坐直身子,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陸謙卻道:“表叔,審刑院詳斷官范正廉和太師府已暗中勾結,污蔑我要將我入獄。”他幾步走到屋中一口放干果的壇子里,從壇子里摸出一封紙包著的東西。 劉鯤驚訝:“這是什么?” 陸謙一笑,這個時候了,他居然也笑得出來,眼色似帶一分狡黠:“證據。” “證據?” “姐姐當時留給我的證據,我思來想去,表叔你的擔心也沒錯,所以我去找范正廉時,將這東西先藏在你家了。今日就是來取走的。” 他又走到劉鯤面前,沉默了一下,才鄭重其事地開口:“表叔,眼下緝捕告示已出,我是罪人之身,不能留在這里連累你。” 劉鯤問:“那你今后怎么辦?” “自然是繼續想辦法替我姐姐討公道。表叔,”他微微垂目,“要是我死了,不必管我尸身,煩待您寫封信回常武縣騙騙我爹娘,能騙多久是多久。不過,”他又笑起來,帶著點年輕人特有的滿不在乎,“我想,我也沒那么容易落在他手上。” 他擺擺手:“我走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