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風從窗隙滲來,地上人影被吹得輕晃。 若說昨夜是心照不宣的試探,今日就成了劍拔弩張的交鋒。 陸瞳看向眼前人,心想,這位殿前司的指揮使,來得倒是比想象中更快。 段小宴眼中驀地浮起一絲狂喜,喊道:“大人!” 裴云暎睨他一眼:“怎么坐地上?” 少年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吭哧了一下才慚愧開口:“我被毒蛇咬傷,還有半個時辰毒發,不敢劇烈活動?!? 聞言,裴云暎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屋中搗藥的女子身上。 “陸大夫這是何意?” 陸瞳神情平靜,并未因屋中多了一人而有半絲慌亂,面對癱坐在地的段小宴,甚至有些無動于衷。 “裴大人,你的人深夜潛入醫館,隨意進我廚房翻找,被我尋來做藥引的毒蛇咬傷,身中劇毒。這也要怪責到我頭上嗎?” 她嘲諷:“我背熟的《梁朝律》中,可沒有這一條。” 裴云暎看一眼地上的段小宴,段小宴諾諾不敢說話。 沉默片刻,他退后幾步,索性抱胸倚在門口,笑道:“那陸大夫想怎么樣?” 直接、果斷,這人沒有半句廢話。 陸瞳手上動作一滯,放下藥錘,“我不想怎么樣?!? “此毒無解,就算有,這樣短的時間里,也做不出解藥?!? 段小宴臉色一白。 她又看向裴云暎,眸中有幾分譏諷:“不過是個下人,死了就死了,殿帥何至于此?” 段小宴額心隱隱跳動。 什么叫“下人”?什么叫“死了就死了”? 什么醫者能說出這樣冰冷的話? 枉他從前還認為陸瞳是女菩薩,他明日就去廟里給女菩薩道歉! 屋中靜寂,只有夜風吹拂火苗漾出淺淺燈影,院中掛著的螢囊下,風鈴被吹動,隱隱傳來清悅鈴響。 裴云暎視線凝著她,忽然勾了勾唇。 他道:“赤箭?!? 話音剛落,廚門不知何時又悄無聲息出現了一個侍衛模樣的男人,在這侍衛身前,一名年輕女子雙手被反剪,望向陸瞳的目光隱帶驚惶。 陸瞳面色微變。 她分明已讓銀箏去醫館外藏好…… 年輕人嘆口氣,拿過一張椅子,走過去在陸瞳對面坐了下來,笑容在燈火下格外明亮燦然。 他道:“陸大夫為婢女想得周到,可惜你的婢女太忠心,擔心你所以中途折返。” 他饒有興致地盯著陸瞳:“現在,陸大夫還要說,不過是個下人,死了就死了嗎?” 陸瞳眸色微沉。 盛京有許多人叫她“陸大夫”。 杜長卿叫得隨意,阿城叫得孺慕,胡員外等一眾街鄰叫得親切又小心翼翼,那是將她當作一位真正醫者而生出的尊敬。 但沒有一個人像裴云暎叫得這般揶揄。 他那雙含笑的黑眸,輕慢的語氣,散漫的姿態,好似都在明明白白的昭示,他早已看得清楚,她根本不是什么仁心仁德的“大夫”。 門前傳來銀箏后悔的聲音:“對不起,姑娘,我……” 陸瞳直視著裴云暎:“你想做什么?” 不等裴云?;卮?,段小宴搶先開口:“還能做什么,陸大夫,你把解藥給我,我家大人將您的婢子給放了,大家皆大歡喜,兩全其美,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這聽上去確實是不錯的交易,一人換一人,很公平。 陸瞳靜了靜,抬起頭:“如果我說,沒有解藥呢?” 段小宴一愣。 沒有解藥? 怎么可能! 他本能覺得這是無稽之談,然而對上陸瞳淡漠的神情,忽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由緊張起來。 “陸大夫,你……你不要說笑?!? 他在裴云暎出現后就徹底放松了下來,只因覺得陸瞳說這些都是嚇唬自己,她總不會真的眼睜睜看他去死吧? 他死對陸瞳有什么好處嗎! 銀箏卻望著陸瞳殷殷開口:“姑娘,別管我了,不要讓我成為你的拖累。算卦的從前就說我命薄,活不過十九,死前換一個殿前司禁衛,也算值當得很。” 段小宴聞言一急:“不值當不值當,我不值當??!姐姐,你再考慮考慮!” “有什么不值當的,人活一輩子,死了便埋,姑娘,下輩子我們還做姐妹?!? 他倆這么一打岔,叫剛剛緊張的氣氛緩和幾分,就在這哭笑不得的對話里,陸瞳開口了。 她道:“今日段小公子死在這里,裴大人替他報仇,殺了我的婢女。想來明日也不會放過我,更不會放過仁心醫館?!? “畢竟裴大人是天子近衛,身份高貴,想要對我們這樣的平人下手易如反掌?!? “橫豎都逃不過一死……” 她抬眸,坦然注視對面人。 “那今日咱們都別出這道門了,一起死吧?!? 此話一出,不僅段小宴,連門口的赤箭都驚住了。 竟然一言不合就同歸于盡? 這是什么路數? 陸瞳抬了抬下巴,在一眾震撼目光中平靜開口。 “醫館行醫制藥,院庫到處都是藥引毒物,來時容易,走得未必輕松。有人貿然闖入,不小心踩到碰到什么毒發,也是常有的事。” 她看向裴云暎:“是吧,裴大人?” 無人開口。 耿耿秋夜,淚燭搖搖,滿室昏黃燈色撩人。 裴云暎看著她,一雙深邃眼眸黑若琉石,忽然輕笑一聲。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