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荊家溝中街穿過去的那條砂石路一俟進入東山就變得有些個蜿蜒，是那種在山地漫坡兒上的舒緩的蜿蜒。待走得四五里地的樣子，就到了那工程的山下。為了能夠安全走車，大雪過后，日本人早就把那通往工程山路上的積雪清掃得干干凈凈啦！到得這時，日本人并沒有象柳條溝大鐵橋那樣在工程的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修啥崗樓，是一時沒有騰出空兒來，還是另有啥別的想法兒，不得而知。 這時，正有一輛已經就卸完了炸-藥的卡車從那山路開下來。夠虎！就是在那山地下坡兒，那卡車仍然是開得呼呼的，一溜煙兒！ 那臺卡車應該是除了石壘他們這臺卡車之外的最后一臺卡車啦！ 隨著卡車不斷地向山坡爬上去，工程門臉兒一截兒一截兒地呈獻于眼前！ 石壘不敢相信自個兒的眼睛！ 工程開工初期，石壘曾同荊志國一塊兒到這工程近處偵察過。到得這時，工程的前臉兒已非工程開工初期可比！那變化可是大了去了！ 原本有些個亂糟糟的那工程前面的平場已經就極其規整，那個啥巨大的發電機已經就移到工程里面，與之相隨的那些個黑黢黢的掛滿了油漬的柴油桶也都不見啦！工程里刨下來的那些個石頭渣子全都填充到平場的朝向山下的一面，到得這時，那平場已經就相當開闊。平場周邊的那些個帳篷還在，但已經就往外移出了許多。巨大的山洞口，啊！就是那工程的門口啦！已經就裝了拱形的對開著的大鐵門，刷上了藍色的油漆!此時，因為來回地走車走人，洞開！反正，不管咋說，從走在山坡上的卡車里望過去，這一應的事兒，完全可以用壯觀一詞來形容！可還不夠！工程前的那些個荷槍實彈的日本關東軍大兵，蹲伏著的山炮，兩側的那些個掩體，輕重機槍，一應的事兒，又不能不讓人想起另一個詞兒，森嚴！ 卡車慢慢地向山坡爬上去。 讓石壘感到意外的是大鐵門掩體兩側的那六門山炮，黑綠黑綠的，蹲伏著，向西北方向的天空昂著頭！ 山坡上下來的那臺卡車與石壘他們這臺卡車會了車啦！那臺卡車開車的大兵懂禮數！兩車相會之時，那車鳴了一下子喇叭，“噢--”的一聲，短促而有力！這是打了招呼啦！石壘同樣鳴了一下子喇叭作以回報。 巨大的車輪碾壓著砂石路面，發出“喳喳啦啦”，“咯咯嘣嘣”的聲音，有些個尖銳刺耳，就是在轟轟作響的馬達聲中仍然聽得見。 王儒少將和他手下的那個少佐回到覃莊駐地后，就呼呼地大睡，一氣兒睡到頭晌十來點鐘！王儒少將不愧是大日本關東軍的高層諜報官！夜間發生的事兒不順，那是肯定的啦！但大人物與小人物可是不同的！大人物敞亮亮，小人物常戚戚！勝敗乃兵家常事兒!更何況，那也并不能說王儒少將就是敗！那是故意而為--撤退！ 從關東州過來的那趟軍列已經就卸了三天的物資啦!平靜的三天！在這么三天里竟然任啥事兒也沒有發生！王儒少將坐在板本大佐為他準備的那辦公室兼臥室里，心情有些個懊糟！幾天以來的那么一種有些個矛盾的心理狀態還有延續，既擔心出事兒，又有些個期盼出事兒！那么一種心理狀態！ 難道真真兒就不會出事兒？那咋可能哪！可是，都三天了，咋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哪？難道真真兒就讓工程前擺放著的那六門山炮嚇住啦？王儒少將認為，那，絕無可能。 出事兒是必須的！ 王儒少將之所以這樣認為，那是出自一個大日本關東軍高層諜報官對中國這么個國家，中華民族這么個民族，所作出的判斷。 王儒少將知道，古往今來，在這個世界上，戰爭！國家與國家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征戰，屠殺，那是從未間斷過的。一個國家在戰爭中毀滅了，一個民族在戰爭中消亡了，這在人類社會發展史上并不鮮見。但中國，這么個國家，中華民族，這么個民族，是那種可能在戰爭中被征服，在戰爭中被毀滅的國家，民族么？王儒少將搖頭，不大象！王儒少將應該算是一個有些個博學的將軍啦！到得這時，他忽地就想起了西方哪個國家的一個作家，當然是有些個蜚聲的作家啦！曾經說過那么一句話，說中國是個啥，睡著了獅子一類的話！說過，啥這頭獅子要是一旦醒來，那就得咋咋的啦！這么個作家，是哪個時代的，是哪個國家的，王儒少將有些個記不得了！原話是咋說的也有些個記不清啦！大致是這么個意思吧！ 王儒少將，就是這么一個時不時地有些個歇斯底里癥狀表現的大日本關東軍駐奉天特務機關機關長，竟然心里一時間有些個冷風吹過的那么一種冷嗖嗖的感覺！這么說，并不就是說，此時的王儒少將心里的那個啥，大日本關東軍，大--必勝的信念動搖了！那咋可能哪！絕無可能！但王儒少將此時的心里確確實實生出了一些個氣餒的情緒！ 要說，王儒少將作為大日本關東軍的高層諜報官，那個啥心理素質，那也太差啦！不就是在夜里跟一個人打了一架嘛！雖說沒占著香兒，但也并不能就說吃了虧！不就是這么個事兒嘛！至于嘛！ 那咋不至于！要知道，王儒少將在自個兒的內心，那可是始終把自個兒看作是大日本關東軍，大日本帝國的杰出人物！別的啥人咋看王儒少將，那是另一回事兒，王儒少將知道自個兒是咋回事兒！別的啥人能象咱自個兒一樣了解咱自個兒？ 要說，王儒少將確實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如果要說精英的話，王儒少將可以說是大日本關東軍的精英，那是大日本關東軍的精英，不就是大日本帝國的精英嘛！這一點毫無疑義！王儒少將心里時不時出現一種連他自個兒都覺得有些個矛盾的想法。大日本關東軍，何其大哉！大日本帝國！何其偉哉！可你看咱軍部的那些個人！一個個的，拿五做六的，德性！王儒少將在中國東北這旮噠呆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啦，說著的話，腦袋里面想著的事兒，都是中國東北，滿洲國式的！ 王儒少將之所以得出非得出事兒不可的判斷，那可不是胡猜亂想，沒事兒瞎琢磨！ 王儒少將覺得，有必要把這幾天來發生的一些個事兒捋一捋，細細地琢磨琢磨！決不能干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