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生意-《并不遙遠的往事》
這一回,河山東街客貨棧打敗了仙客來旅店,客貨棧的那幾個掌柜以為,以后,仙客來旅店輕易不敢再招惹他們了。他們錯了,只是在這一回,他們才真正同仙客來旅店結了怨,以致招來殺身之禍。
小大夫那天出手,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他有命案在身,還藏著槍,本應是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但那天,他又不能不出手。小大夫這時來到王原這客貨棧已有月余,天天好吃好喝,呆得渾身難受不說,看著上上下下忙得不得了,他一個大活人卻整天地干呆,心里著實過意不去,這時豈有不出手之理!其實,他沒整明白,王原帶著他去到仙客來旅店門前,本意就是想讓他出手的!王原知道小大夫本事兒大著呢!出了手既可以在他們這幫子胡子中替小大夫長長威風,還能進一步把小大夫栓住,命運共同體嘛!那讓小大夫坐五掌柜的交椅,憑啥呀!怕眾人不服,這次正好是個機會。
經過了這一回,小大夫同王原這幫子胡子可就是分不開了,小大夫也就把王原這客貨棧當成了自個兒的家。大約有一年的功夫,小大夫對王原這客貨棧的生意那已經是相當的了解和熟悉,已然知道,這客貨棧在做買賣的同時,還干一些個搶劫財物的生意,黑道上的生意才是這客貨棧的主要營生。知道了又能咋?小大夫感到被啥東西箍住了,有點兒難受。難受又能咋?他現在的狀況,他還能咋?小大夫想,這也是命里該著,走到今兒個這步,又能怪誰呢?人這一輩子有時干出點兒啥事兒來,會讓別的人不太好理解,實際上都是擠兌到了那兒!小大夫正在落難之時,也是沒招兒,再者說,王原這幫子人雖說是胡子,可咋看也不象是壞人,這幫子人只是劫掠財物,卻沒見他們殺過人,而且這幫子人劫掠財物還都不是弄得被劫掠之人傾家蕩產,都還給留條活路,這多多少少還讓小大夫心安一些個。小大夫是個生性豪爽的人,他受了人家的恩惠需要回報,自個兒有命案在身需要躲藏,況且這幫子胡子只越貨不殺人!眼下也就只能這樣兒了。但劫財越貨終究不是讓人心安理得的事兒,盡管是劫掠有錢人!話說回來,要干劫掠財物的營生,不搶有錢人搶誰呀?窮人既沒財又沒物的,你搶他能搶著個啥?因此,古往今來,所謂殺富濟貧的說法,細琢磨就有點兒可疑,本質上并不是因為有啥正義感而做出的選擇,而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樣一來,殺富濟貧的說法兒就好象是干了啥不好的事兒而為自個兒找的托詞。
其實,單單看王原這幫子胡子已經形成的氣候,就能知道這幫子人抱成團兒應該有些個時日了。他們不僅在東北接近關內的這方圓千八百里地兒干事兒,還時不時地把手伸向關內。王原那天幫著那出殯的人家抬杠,其實并不是啥路過碰上的,而是故意所為,本意是想找個有錢的人家兒再干上一票,先行踩踩盤子。那出殯的人家兒本是大清的一個王爺,府邸家居,清堂瓦舍,有錢!正巧碰上那王爺家大少爺死了,出殯抬杠的人手又不夠,就伸了把手兒,沒想碰上了活死人。原來那大少爺是個革命黨,干了革命的事兒,被人發現了,就想出了假死的招法,想逃出城去,沒曾想漏了餡兒,假死變成了真死,被那幫子反對革命的人就在出殯的當場擊斃。王原一看大事不好,只好放棄了踩盤子的計劃。倒也不錯,有一失就有一得,踩盤子的事兒未成,卻在那襲擊革命黨人的當場看到了小大夫的諸多英雄表現,覺得這人可不一般,要是能引其入伙兒那可是上天造化。這樣兒想著,就尾隨著小大夫一直到了山海關,到了他們這幫子胡子真正能使上勁的地界兒,這才跟小大夫搭訕,終于把小大夫引到了河山城。王原這幫子胡子因為營生所需,基本上都是年富力強的壯漢,也有一些個是多少會點兒拳腳的,尤其是那幾個掌柜的,特別是王原對太極拳那是相當嫻熟,且很有功力。但凡此種種,要是同小大夫比起來,那還是差得遠了。比不上是比不上,但對功夫的高下還是分得清的,這幫子人一看小大夫行走坐臥的身架,可就知道個大概其了。同仙客來旅店鄭大虎鄭二虎哥倆兒打仗這一回,河山東街客貨棧上上下下對小大夫的功夫是贊不絕口。打那以后,對小大夫也是格外地高看一眼,小大夫參與的大大小小的生意可就沒法數了,小大夫在那客貨棧是如魚得水,過得煞是得意。實在說來,王原這幫子胡子真還算是仁義,只是打家劫舍,至于那殺人拋尸割舌斷耳之事,真就沒有干過,一回也沒有,最起碼,小大夫是沒有看到過王原這幫子胡子干過這類事兒。小大夫參與的真正的大生意是在幾年以后,也就是荊志義和荊志國被綁了票的那一回。那時,小大夫當這客貨棧的五掌柜已有三年多了。
就綁票這類事兒說來,王原這幫子胡子還是第一次。動手之前,做了相當細密的前期工作。對荊志義和荊志國家進行了充分的調查,對這兩家的家產及經濟狀況做了評估,經過認真的研究和細致的謀劃,設計了行動方案。上面說的這些個詞兒都是現今要干成啥事兒必須要做的一些個準備時所用的詞兒,但大致意思同那時是一樣兒的。至于最初為啥瞄上了荊家,就有點兒說不清了,大概還是因為荊家有錢。金錢是萬惡之源。咋樣才能讓荊家把他們的錢財拿出一些個來呢?合計來合計去,覺得最為穩妥的法子就是綁票兒。他們知道,荊家的財富大多在荊志義的爹手里,就琢磨著要綁荊志義的票兒。為啥不綁荊志義的爹呢?那是萬萬不行!為啥?道理很簡單。要是綁了荊志義的爹,荊志義的爹在他們手里,誰為他們籌錢哪!況且,一般說來,人是最精貴自個兒的孩子的,有的人,你要他的命行,要他小子姑娘的命不行。胡子大多是些個土包子,要不有的地兒咋管這類人叫土匪呢!雖說是土包子,胡子對人的本性卻能設身處地考慮。經過多方打探,他們得到了荊家哥倆兒兩家八月十五要到覃莊過節的消息,臨時將行動計劃改為把荊志義和荊志國一并綁了,不偏不倚。其實他們是害怕那夜里行事兒,兩個孩子差不多一般大小,別綁錯了。一旦綁錯了,多費周折不說,還很有可能得不到多少油水。那要是把荊志國綁了去,荊志國的爹早就破落個蛋的了,哪還有錢,那不是白扯了嘛!這些個當然都是綁票的事兒發生后,荊家溝人的猜測。那一次,盡管費了一些個事兒,但還是相當成功,一下子得了兩千大洋,這可不是小數目!最主要的是,被綁了票的荊家并沒有找出啥托詞和借口作以拖延,也沒有干出啥報警之類的事兒來!不管那錢是咋來的,能一下子拿出兩千大洋的人家兒,確實讓人刮目相看。小大夫事后就想,能一下子拿出兩千大洋的人家兒,那得是啥樣的人家兒?那田產鋪子得有多少?這個想法,他沒有說出口來,但卻存在了心里。這個想法一直在王原那幫子胡子最終敗了,他都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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