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意外

    這一回，荊志國沒有言語，只是盯盯兒地看著面前的這個任東。他在等待。他知道，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說話。

    終于，任東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頭微微地哈向桌面，只有他的眼睛微微地不時的眨一眨。終于，任東說話了。

    “科長，是這么個事兒。”任東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汪春到咱東甸縣來當縣長的那天晚上，縣公署召開了一個歡迎會。就在咱現(xiàn)在吃飯的這山上酒店的樓下大廳。那個歡迎會聽說是日本人讓開的。那天，東甸縣各界的頭頭腦腦兒的都來了，日本人也來了。歡迎會還沒開始的時候，大伙兒都在嘮嗑兒等候，駐咱這縣上的青木大佐讓他的手下把咱喊到了大廳旁邊兒的一個小貴賓室。貴賓室里就青木一個人，門口卻站著兩個穿著軍服的日本人。進去之后，那個把咱喊過來的日本人就退了出去，還關(guān)上了門。屋子里就剩下咱和青木。青木讓咱坐在了他旁邊的沙發(fā)上，對咱說，汪春縣長能到東甸來任職，是咱東甸的福氣，希望咱和汪縣長能合作愉快。青木說，你和汪春縣長是咱關(guān)東軍的朋友，你們縣警察局要做好汪春縣長的安全保衛(wèi)工作，不能有絲毫紕漏。青木要求咱，對汪春縣長的所有情況都要掌握，并及時向日本關(guān)東軍守備隊報告，同時向咱省廳報告。日本守備隊方面就直接報告給青木，省廳方面報告給小原次長。并告訴咱，這個事兒，沒有必要再對別人說啦！日本人這么做，到底是為啥，咱一時也想不明白，但不按日本人的意思辦，那肯定是不行。既然日本人都說了，汪春是他們的朋友，那所做的事兒，想來也不會有啥讓日本人覺得是過格兒的事兒，那咱就按日本人說的辦吧！咱想，那能掌握汪春行走坐臥的也就只有他的秘書啦！為了這事兒，咱特意把錢忠，啊！錢秘書叫錢忠，咱特意找了一個合適的地兒，是一個小客棧，跟他說了這個事兒，要求他為了汪縣長的安全，凡事都要及時向咱報告，要是不報，出了啥事兒，就都得由他兜著了。咱還告訴他，這個事兒不能讓任啥人知道，包括汪春。

    這錢忠還真行，一聽就知道是咋回事兒了。從那以后，是凡汪春有啥事兒，你是上東上西了，上南上北了，就都給咱打電話。這回，聽錢忠說，是汪春原來在河山縣當縣長那會兒的幾個朋友到咱東甸這旮噠來看山。看完了山，汪春讓他把那幾個河山縣的人送走了，自個兒回關(guān)東洲老家了，錢忠自個兒回到了東甸一回到東甸，他就給咱打電話，趕巧，那天，咱在外面有點兒啥事兒，電話沒接著，他又在下半晌兒過來找咱，說汪縣長回老家了，他也想趁著汪春不在的這幾天回趟老家。他說，隨著汪縣長到東甸都一年了，他也沒回趟家。咱一聽，反正這汪春也不在，他個當秘書的也就沒啥事兒了，回就回吧，就同意了。誰曾想，這汪春卻出了這檔子事兒！”

    聽了任東說了這一席話，荊志國突然明白了，他早些時候在虎頭山上心里那種惴惴的感覺是咋產(chǎn)生的了，那種有啥東西在向汪春的案子上集聚的感覺又再一次在他的心里出現(xiàn)了。

    雅間靜了好一會兒。

    “任局長，錢忠的老家是河山鎮(zhèn)的啥地兒？”

    “就在河山鎮(zhèn)上。”

    “噢。錢秘書在咱東甸就一個人嗎？他家過來沒？”

    “啥家！錢秘書三十都出頭兒了，可還是個光棍兒！”

    “那他住在哪？”

    “他隨汪春到東甸后，是縣署那邊給他找的房子，就在離縣署不遠的北山街上。”

    “那樣，一會吃過了飯，咱們?nèi)タ纯村X秘書住的地方。”

    “妥！”任東明白，荊志國說的看看，實際就是搜查。他向門口喊了一聲。

    “來人！”

    門口那倆守著的警察立馬一起推開了雅間的門。

    “你倆誰回局里一趟，讓特務(wù)股的人在局院子里候著！”

    那兩個警察立直了答應(yīng)一聲，又一齊退了出去，合上了雅間的門。

    荊志國和任東回到縣警察局的時候，那院子里已經(jīng)站了足有二十來個都穿著便裝的人。這些個人雖說穿著便裝，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個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丑俊不說，個個精神頭兒可老足了。荊志國早就有那么一種想法，干特務(wù)諜報這個活兒的人，不但要會喬裝打扮，還要在神態(tài)上會做戲，這個做戲的功夫要遠遠勝過喬裝打扮的功夫。這恐怕也就是大特務(wù)和小特務(wù)的區(qū)別所在了。

    那錢忠的住所并不就是普通的民房，而是縣公署的職員們集中聚居的地兒，都是縣公署分配的，只是錢忠隨汪春過來得晚，沒有分到罷了。縣公署一個老職員過世了，那老職員的兒子結(jié)婚出去住了，就把這房子騰出來讓給了錢忠，獨門獨院兒。

    錢忠果然沒有回來。房門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面用鋼筆寫著幾個字。湊近一看，上面寫著，本人外出，三五天回來。可算起來，這錢忠走了也有六七天了！

    特務(wù)股的人想進誰家的房門，那還用啥鑰匙！一會兒就鼓搗開了。那個瘦高個細長條的特務(wù)股長就安排開了，你倆兒在街角這兒守著，你倆兒去到那邊的街角守著，你倆兒在院墻外守著，你們幾個！咱一塊兒進去！說著，一幫子人就進了錢忠的房門。任東跟著進去，荊志國走在了最后，手里還拎著他帶著的那個皮包。

    一進去，一幫人就開始翻起來了。荊志國趕緊拉了一下任東的胳膊，說，告訴弟兄們，翻過后，屋子要恢復(fù)原樣兒。有了荊志國的這句話，那些個翻東西的人，手腳可就輕了。翻了一六十三招兒，啥也沒有發(fā)現(xiàn)。一行人也就都象沒事兒似地一水水地從那錢忠的房子里走出來。等回到了縣警察局院子里，任東告訴那瘦條股長，讓弟兄們在院子里等著，不許離開，聽候命令！這時候，荊志國才倒出空兒來細看了看那個瘦條股長  ，有些個驚奇。這個世界真就是非常奇特，啥奇怪的事兒都可能發(fā)生，啥長樣兒的人都可能碰到。這瘦條股長瘦條臉兒，眼睛特別小，五官安排得特別緊湊，好象是在使勁兒往一塊兒擠。荊志國問任東道：

    “你這個股長叫啥名？”

    “大寶！黃大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