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姜望隱隱覺得,這件事里,還藏著極大的隱秘。 凡是涉及隱秘的,一準沒有什么好事,且往往是他這個小身板所無法扛住的。 天可憐見,他今日只是想喝個酒! 剝了一枚鐵漿果,吃進肚子里。然后他才說道:“如果我應該知道,曹帥會告訴我的。” “三十三年前的長洛絕陣,或許就與血河真君有關…”虞禮陽轉過頭去,看著石桌旁尚是翠色的香雪桂,語氣隨意地說道:“什么時候你知道內情了,不妨告訴我一聲,我也很好奇。” 不等姜望回應,他又問道:“開花的時候,這里是什么樣子?" “如飄雪。”姜望道。 虞禮陽于是一嘆:“今朝良晤,當以桂花佐酒!” 袍袖輕輕一揮。 但見滿樹翠色,忽作雪色。 潔白的花瓣飄飄而落,翩斑似舞。一時真不知是雪花,還是桂花。 一瓣桂花恰怡落在鹿角樽里……琥珀酒液盛初雪。 虞禮陽舉起酒樽,略作示意。 姜望于是舉杯共飲。 好個真君! 舉手投足花期改,唇紅齒白是少年來。 這一刻的虞禮陽,帶著一種罕見的天真笑意,像是怕驚醒了誰的夢一般,輕聲問道:“如何?" “美則美矣,香亦極香。”姜望誠實地道:“但不知為什么,總覺得不那么恰當。” 虞禮陽大約是醉了,仰看著飄落的、雪一樣的桂花,漫聲道:“我時常會想,世上有沒有一種更偉大的力量,可以改變這些呢?“ 他收回了視線,對姜望說道:“人啊,出現的時機很重要。“ 大袖一翻,他瀟酒起身,自往院外走。只道了聲:“酒很好,再會!“ 院中很久再沒有聲音響起。 大齊武安侯,靜靜坐在飛雪中。 雪是純潔的意象。 雪色有時候也是一種極徹底的哀傷。 元月二十四日的姜望,臂纏白布,與重玄勝站在一起。 在他們身后,是七百六十七名得勝營士卒。 人人左臂纏雪。 在他們身前,是一座高大共家,其碑日:得勝。 碑身并無一字銘文。 實在是沒有什么文字,能夠刻印那一場并肩廝殺數十日、轉戰幾千里的緣分。 在伐夏戰場上,得勝營經歷過一次補充。 當時戰死了五百四十七人,后來自東域諸國聯軍和夏國降軍里,擇優進行補充。滿編之后,在岷西走廊戰死了數十人,在桑府…戰得只剩八百三十六人。 這八百三十六人里,又有六十九人沒能熬過傷勢。 所以最后剩下的,便是這七百六十七人。 他們的未來自是無虞的,每個人在戰場上掠得的財富,都盡夠一生享用。 而那些戰死者的家屬,重玄勝都已經一一聯絡過。齊國軍方先聯系過一次,給予了對應的撫恤和慰問,重玄勝和姜望以得勝營的名義,再進行一次撫恤。 除了均分他們在夏國戰場所掠得的財富,也分別根據不同的家庭情況,或給予大齊良家子的身份、或給予超凡的機會…… 但是否這些就能撫平傷痛呢? 沒有答案。 戰爭的殘酷是沒有辦法用文字完全表述的,有時候只體現在人們哀傷的心中。 姜望和重玄勝立在這座共家前,該做的事情全都已經做了,祭祀后并沒有別的話可以說。 “明天就去稷下學宮嗎?”重玄勝問。 “是。”姜望答。 此后無聲。 這是趕馬山上還能找到的最好的墳地。 潦倒一生的名士許放,也葬在這里。 風吹過。 白幡猶招,衰草頹落。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