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立在云中霧中,白狐裘堆如疊雪。 姜無棄臉上有一絲往日罕見的潤光,他那貴氣而清寒的眸子,輕輕掃過四方,如同環(huán)視他的山河大地。 “平等國陰私謀孤,孤當(dāng)誅絕之!” 字字如銀瓶乍破,似刀槍齊鳴。 他長聲嘯道:“還有誰來?” 他說的是此時,又不僅僅是此時。 張詠哭祠,是平等國蔑污帝名的陰謀。他被牽連其中,一蹶難振。他的根基在朝堂,更在于天子的寵愛,失去帝心,幾等于失去一切。 而今日即是他姜無棄的反擊! 此時四野無聲,云停風(fēng)也靜。 他翻掌鎮(zhèn)壓兩神臨的威風(fēng),仿佛連這座云霧山也懾住了。 “殿下,誤傷我也!”厲有疚的聲音響在掌中。 姜無棄不發(fā)一言,踏著云霧,轉(zhuǎn)身往山下走。 平等國強者選擇在今日行刺,“恰好”輪值附近區(qū)域的厲有疚,怎么會無辜? 甚至于厲有疚調(diào)整輪值區(qū)域的記錄,都早已經(jīng)在姜無棄手里。 當(dāng)然,厲有疚可以有很多合理的解釋…… 但是他不聽。 他姜無棄以身為餌,要釣的人,當(dāng)然不止這些。整個齊國境內(nèi),這條線都要蔓延開來……長生宮為今日,做足了準(zhǔn)備! 只是此時在云霧山這里,只有這些收獲了。 畢竟他一直展露的,只有內(nèi)府修為。哪怕貴為長生宮主,能夠直接釣出來的魚,也只能在這個層次。多大的鉤,配多大的魚。 所以他轉(zhuǎn)身。 腳下棧道已空,神臨境的橋二和神臨境的厲有疚,都被翻手鎮(zhèn)壓。 其時朝陽初起,霞光暈在天邊,羞看人間美少年。 披著白狐裘的天潢貴胄踏空而去,云霧都為他分流。 天上人間難再見。 整個云霧山上目睹這一幕的超凡修士,全都啞口難言! 世人皆知,大齊十一皇子姜無棄,乃是絕世之姿,憑借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毅力和天資,在寒毒入命的先天限制下,走到了如今長生宮主的位置。 可世人不知,姜無棄竟能天才至此! 一步內(nèi)府至神臨,一入神臨,便輕松以一敵二,翻掌間鎮(zhèn)壓兩名神臨境強者! 這真是人力能及嗎? …… …… 一樣的晨光,落在臨淄不同的地方。 喚醒了一些人的淺夢,也撫慰了一些失落的人心。 從來景相似,從來人不同。 修家是進賢坊最氣派的宅子,因修遠而起,也因修遠而門庭冷清。 仍然是那間靜室,仍然是那壺茶。 仍然是閻途與修遠對坐。 同樣的出身普通,同樣的驚才絕艷,同樣的投身軍伍,同樣的平步青云。 這兩個人生經(jīng)歷如此相似的兵事堂統(tǒng)帥,早早建立起了令人艷羨的友誼。屈指算來,年月竟已難計。 他們的默契自非常人能比,私下里說話也比跟別人放得更開。 但今日竟是長久沉默。 直到遠在兩個街區(qū)外的的一聲叫賣—— “磨~剪子嘞~~” 雖然如此遙遠,但這一聲理所當(dāng)然地被閻途所聽到。 他端起茶杯,牛飲而盡。 啪! 茶杯頓在桌上。 “不喝了,喝一肚子窩囊氣!” 閻途徑自起身:“走了!” 而修遠依然端正地盤坐在那里,低頭看著茶杯。白色的云紋茶杯里,一根豎立的茶葉似于枝頭綻放,在沸水中浮沉似舞。 他好像要盯著它沉下去,但是這根茶葉始終沒有。 “行動失敗了,對嗎?”修遠問。 已經(jīng)走到門邊的閻途驟然回身:“什么意思?” 修遠用拇指和食指,輕輕轉(zhuǎn)著杯沿:“我一直在想,我為什么會那么看重崔杼呢?在大師之禮前,他為什么能處處都合我心意?明明不是那樣的一個人,卻好像完全照著我欣賞的模子,鑄造了那么一個人。” 他沒有抬頭,但是問道:“你能告訴我答案嗎,閻兄?” 閻途沉下臉來:“我們這么多年朋友,你懷疑我?” “是啊……我們這么多年的朋友。”修遠嘆了一口氣:“如果有你的幫助,崔杼當(dāng)然能夠投我所好。因為和我的交情,你對他的指點也沒人能多想什么。恰好斬雨軍輪值京畿,所以哪怕夏國那邊送上平等國高層人物,線索也很快被斬斷。北衙聯(lián)合斬雨軍大索全城,抓到的都是些不痛不癢的角色……” “像這樣胡亂掰扯,我能掰扯出幾百個不重樣的人來,你不覺得牽強嗎?”閻途怒不可遏:“修遠,你腦子是不是被關(guān)壞了!” “牽強?”修遠終于抬頭看他,那眼神十分陌生:“我只覺得難過。我們這么多年朋友,你始終對我戴著面具嗎?即使是在我已經(jīng)被囚居的現(xiàn)在,你還是要來利用我洗刷嫌疑。斬雨軍雖然輪值京畿,但是殿下出事的時候,斬雨軍統(tǒng)帥正在我府上喝茶呢!你覺得合適嗎,閻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被誰蠱惑。但是修遠,你今天太讓我失望了!我們幾十年的交情,是用來讓你猜疑的嗎?”閻途痛心疾首地轉(zhuǎn)身:“給我好好冷靜一下吧!” “我很冷靜,是你不夠冷靜。”修遠冷淡地說道:“你已經(jīng)亂了分寸。” 閻途站定了身形,深吸一口氣,并指一劃,那結(jié)實的裙甲竟然被他劃斷了一角。 鐺! 砸在地上,發(fā)出金鐵之聲。 “既然你從來都沒有信任我,這朋友不做也罷!” 修遠看著他格外沉重的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又自嘲地笑了:“陛下說你是粗中有細,你何止粗中有細啊。簡直‘面如鐵塔,內(nèi)雕眾生牛馬。’就算在此時此刻,我看到你的表演,竟然也有一瞬間懷疑我自己。閻途啊閻途,若不是殿下提醒,我真是不能察覺。我修遠輸你閻途實在不止一籌!” 在彼此交好的那些年,無論是喝酒、演兵、戰(zhàn)斗,修遠從來都不肯輸陣,從來都要爭個先后。 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 遠途遠途,“遠”字在前,“途”字在后。 今日他自陳不如,不如的自然是這份拿幾十年交情當(dāng)籌碼的心性。 所以他的笑聲,這樣凄涼。 “不可理喻!”閻途面沉如水,直接便要離開。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