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整個星月原戰場犬牙交錯,生死何止一瞬? 李龍川固然是率軍來了一次精彩的沖陣,但對整個戰局的影響,其實乏善可陳。 那擊破的兩陣很快就會被補充,在耗盡最后一滴血之前,這場戰爭不會輕易結束。 所以李龍川才那么想撕開整個戰局! 可惜被陳算輕易彌合了。 在這場戰爭中,齊景兩方陣營的組織形式并不相同。齊方十營各自做主,互相配合。景方二十隊,則都在陳算的指揮之下。 在超凡的戰爭里,很難說得上孰優孰劣。令出一門當然可以算得上優勢,但各大天驕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以獨有的天才爭勝,其實更利于鍛煉兵事。 雖然主要是齊國這邊沒有一個能夠壓服所有人的天驕出場,所以未能歸令于一。但以現在的形式征戰,七天的戰爭下來,雙方也并未分出勝負。 阿武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旭國人。 普普通通的年紀,普普通通的出身,普普通通地當兵吃皇糧。 實話說,他并不知道這場戰爭的意義是什么。不知道為什么要戰斗,不知道為什么要拼命。 但意義這種東西,本來也不重要。 他爹是當兵的,他長大了也當兵,如此而已。 愛國當然是愛的,有多愛,說不好。 旭國大或小,強或弱,他也不會出國境。并沒有太大的感受。 將軍說沖,他就沖,將軍說停他就停。 開戰前躲在行軍床上淚流滿面的恐懼,他早已忘了。戰場上殺得眼熱,是沒有恐懼這種東西存在的。要么殺人,要么被殺。 在這里,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比人和豬的關系還要簡單。 他前進,他揮刀,他殺人。就這樣重復著,直到軍令叫他停下,或者他自己倒下。 當對面那個將軍模樣的人橫沖過來,他就知道完了。 這就是老爹說的,生死有命,命數到了。 他這樣的普通士卒,擋不住對方一刀。 但他還是下意識地一刀砍了上去,這是無數次揮刀形成的本能。這應該是他此生最巔峰的一刀! 結果也如他所想,這勢大力沉的一刀落了空。 而對方的刀,輕飄飄地在他胸口抹過。 他根本沒有看清那一刀是怎么來的! 結束了吧? 除了吃飯、種田和當兵,好像再也沒有做過別的事情。 我這一生是為了什么呢?阿武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知道為什么在此刻,在這絕不適合思考人生的地方,想起了這個問題。 普普通通的他,沒有答案。 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樣,他整個人飛了起來,重重摔倒! 可是…… 他想到了自己不是對手,想到了自己會被一刀斬飛,唯獨沒想到……自己竟然沒死。 他躺在地上,抬頭費勁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釋然地躺了回去。 呼!他長舒一口氣。 而輕松一刀將這無名小卒斬飛的景國天驕伍將臣,同樣是一百個沒想到。 作為一名天驕修士,他不過是在橫穿戰場的同時,隨手抹了一刀罷了。殺一個無名小卒,當然不需要費力。或者說,哪怕多用了一分力,都是一種恥辱。 他的刀勁控制在剛好可以將對方開膛的地步,絕對不會有一絲的浪費。 但是這人……居然被斬飛了? 伍將臣一時對自己的控制能力產生了懷疑! 他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便看到旭國那無名小卒身上,戰衣裂開之后,在懸明燈光照之下有些耀眼的冰紋! 伍將臣現在開始懷疑自己的視力了。 我看錯了?是幻覺嗎? 一個小卒身上,你他娘的套冰紋內甲??? 這冰紋內甲,至少也是個都統身上的配置吧? 伍將臣久在軍伍,篤信自己絕不會判斷錯誤。如果對方是個都統級別的將官,他那一刀絕不會只用那點力道。可對面明顯就是一個小卒啊? 這他娘是誰的部下? 伍將臣愣了一剎,再轉過頭來的時候,迎接他的……已是密密麻麻的符篆。 “干!” 他只來得及罵了一聲,便被鋪天蓋地的符篆淹沒。 五光十色的法術,將他包圍得明明白白。 一襲錦衣的晏公子,足不沾塵地站在遠處,微笑贊許:“很好,再來一輪。” 旁邊摩拳擦掌已久的士卒,紛紛撕開了手里的符篆。 焰光、雷光、刀光蜂擁而至。 一只青葫蘆突兀飛來,將漫天的光焰收入其中。 景國天驕徐三御風而來,一劍斬出殷紅桃花攔路,一把拉住暈頭轉向的伍將臣,掉頭就走。 擔任晏撫這一營副將的弋國天驕藺劫,在旁邊愣愣看著這一幕,完全沒有找到出手的機會,那個貿然沖陣的家伙,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不由得又驚又佩地看了晏公子一眼。 看走眼了啊,姜青羊何足道也。齊國真正的無雙天驕,該是這位才是! 晏撫看著徐三和伍將臣的背影,道了聲:“不錯!” 藺劫在一旁立刻解說道:“后來的這人乃徐三,實力確實沒得說。據說黃河之會他本來是有機會去的……” “我說這葫蘆不錯,回頭買一個。”晏撫一邊說,一邊遞過一個儲物匣:“麻煩把這匣符篆發下去,兄弟們手里已經空了。” “……”藺劫:“好的將軍。” …… …… 咚咚!咚咚! 戰鼓未曾歇。 無數人的心跳,也隨之澎湃。 咚!咚! 懸明燈的光芒,似水流瀉。在一支長戈上,耀起一抹燦光,而后被鮮血覆蓋。長戈一收,架回了戰車上,鮮血已被抹去,猶自森森。 “你看到了嗎?”重玄勝問。 “虓虎戰車?”林羨道:“的確是殺器。” 戰車這樣的戰場殺器,齊國當然也有。這次也調了二十乘過來,不過明顯比虓虎戰車差了一截。 當然,現在畢竟不是全面戰爭,不然投入迷界戰場的棘舟都會調過來,那東西才叫大殺器。 “不。”重玄勝搖搖頭:“是王坤。” 他非常肯定地說道:“這個人有不同的想法。” 林羨自負在兵法上是有一些造詣的,但他的確沒看出來,方才王坤那一部的指揮有什么問題。頂多就是速度慢了些,沒能及時撞上李龍川部,但那也是因為李龍川部突陣太快——不得不說,李龍川真是將門良才! 不過沒看明白歸沒看明白,他的優點在于,很能聽得進去意見,虛心進取,絕不固執自我。 重玄勝的眼光和智慧,這幾天他已經印象深刻,因此并不問為什么,直接把“王坤同陳算有不同想法”當做一個定論,出聲問道:“我們打他?” 重玄勝瞇了瞇眼睛:“打樓君蘭。” 樓君蘭是景國外樓境天驕! 她所部,此時正在與鮑伯昭部廝殺。 而他們的戰場,正在王坤部旁邊。 林羨并不問重玄勝有什么想法,只道了聲“好”,便迅速組織軍陣,引軍前沖。 重玄勝也領著自己這一營,在十四的陪伴下,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后。 這一幕自然沒能逃過陳數的眼睛。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戰場移動,他也只是一眼就掠過。 嘴里仍然不斷地發布命令,在這個十萬人犬牙交錯的復雜戰場上,不斷修改細節。 他非常愿意尊重對手,所以他每一個關鍵調度,都力求不著痕跡,讓它更像是戰局自然的演變。像一個勤勞漁夫在修補自己的漁網,等待最后水深魚肥、一網成擒的時刻。 不對。 他心里隱隱覺得不對。 于是又遠遠看了重玄家那位胖公子一眼。中規中矩的軍陣,中規中矩的移動,中規中矩的戰力…… 按理說重玄家這一代,只有一個重玄遵光彩奪目。重玄遵沒來星月原戰場,也就沒什么可慮才是。 但此人能跟那樣奪目的重玄遵爭家主,怎么會簡單? 一個人的強大,是由他的對手來體現的。 “讓裴鴻九帶隊去坎五。”略加思索之后,陳算迅速做出指令。 他畢竟沒有他心通,不能在沒有更多情報的情況下,完全洞徹對手的心思。但他也不需要如此,只需要把自己代入到對方的角度,尋找最有可能出現問題的點,然后提前針對即可。 裴家是景國名門,裴鴻九亦是人中龍鳳,掌兵能力不凡。接令之后便迅速甩開對手,直赴坎五位置。 陳算把整個戰場劃為九宮,每一宮又細分為九個區域,以乾一至乾九這樣指代具體。對戰場的指揮,精確到每一隊、每一個小區。 在近十萬人的戰場上把握一切細節,這是堪稱恐怖的算力。 裴鴻九部的這一動,仿佛點燃了某個信號,整個戰場的局勢驟然加快! 陳算看到,在裴鴻九部趕至坎五區域之前,齊國雷占乾部便已經先一步撞了過去,擠占了空間! 而在那片局部戰場上,重玄勝所部迅速一分為二,后陣猛然回師,轉向左后,直撲裴鴻九部。前陣卻是在一位黑甲將軍的帶領下繼續往前,支持林羨那一營。 林羨所部在這個時候驟然拉開陣型,擺出防御姿態,擺明了是分割戰場,不讓景國方有援救裴鴻九的機會。 這一系列變陣行云流水,齊國方已經對裴鴻九張開了口袋! 他們的目標是吃下裴鴻九?自己的指令被預判了? 陳算心中迅速升起這兩個念頭。 但立即又注意到了兌七方位的異動。 “是誰在沖陣?”他不由得問。 身邊修有瞳術的旗官亦是遠眺過去,只看到在那刀與血的戰場上,有千軍縱騎如龍卷,咆哮著撞開了無數血肉之墻。 細看來,哪有千軍,止一人耳! 那人身量極高,面長眸深,鼻如鷹鉤,整個人有一種擋者披靡的氣勢,不斷前進,前進,前進! “我乃,王夷吾!!” 兵主神通在戰場之上簡直是龍歸大海,源源不斷的兵煞與血氣,支持著他橫沖直撞,氣勢如虹。 一拳即是千軍涌。 拳下竟無一合之敵! 旁人看著威風,勉強跟在王夷吾身后的文連牧,卻只想嘆氣。 眼看著王夷吾覷見戰機,又一馬當先地沖了上去,他真想當場撂了挑子! 他承認王夷吾對戰機把握之敏銳,堪稱天下無雙,在各路天驕都有打算、如此紛雜的戰局中,還能一眼就看到戰機所在——而他文連牧卻要在王夷吾沖出去之后才看明白。 但這豈是一軍主將嫌棄隊伍太慢,只身沖陣的理由? 戰場上引軍沖鋒,向來是他的樂趣所在。可引軍跟在主將后面跑來跑去不是! 帶著這么一營新卒,要保持軍陣完整,要跟上王夷吾的步伐……何其難也。 而他如此精妙的指揮藝術,卻壓根也沒得到多少對陣的機會——凈帶人跑來跑去了! 我參加的這是星月原大戰,還是星月原跑操大會? 可是又能如何呢? 王夷吾沖出去了,他也只能咬咬牙,一卷旗幟,指揮部下迅速跟上。 陳算迅速地掃視著全局,沒有第一時間下令。 這簡直是一場亂戰。 整個核心戰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顯然這正是齊國陣營所要的效果,在這種亂戰的形勢中,最能發揮齊國十營獨立的靈動性,而極大干擾他這邊的指揮。 而這個局面,在三天前就已經出現,是在彼時由齊國天驕鮑伯昭、朝宇兩部合力促成……但其實也是他陳算的默許! 到如今,已經形成血肉泥潭,雙方誰都無法輕易脫身了。只能不斷地投入,投入,再投入,直到一方血液流盡。 “放棄兌位。增援隊列全部移向中宮位,徐三及周邊三隊,全部往前壓!”陳算下了命令。 旗官領命舉旗。 一旁的親衛小聲提醒道:“那可是裴家……” 陳算只道:“我景國天驕沒有那么容易死,別的……不重要。” 親衛不再說話。 “傳令王坤部,直沖王夷吾部!就用這二十輛虓虎戰車,把王夷吾釘死在那里!其余人……按原計劃行動!” 陳算下了最后一道指令,緩緩抽出自己的長劍,只道了一聲:“結陣!” 他身后等待已久的兩隊士卒,頃刻間沸騰起血氣,結成軍陣,搖動兵煞,化成了一尾陰陽魚。 陳算結陣,親自引軍入局,像是吹響了最后的號角。整個核心戰場、血肉泥潭中,景國方以兩隊為一陣,直接兵煞化形,或龍或虎。 齊國方十營也幾乎同時做出反應,兵煞席卷,如刀如槍。 軍陣當然是強大的。 尤其騰卷兵煞、化形沖殺這一步,更是殺招中的殺招。 比如李龍川先時極速擊穿景國付城部,用的就是這一招。 但是在這個兵煞化形沖殺的過程中,士卒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跌出軍陣。普通士卒在這種情況下,唯死而已。 且士卒的血氣有限,所以兵煞化形這樣的手段,一般都作為勝負手,非緊要關頭不出。 但在這一刻,二十團兵煞化形,煞氣席天卷地! 就連兩邊將臺上的連敬之和方宥,也不由得凝重起來。這一戰勝負雖然在于齊景,但勝負的結果,對他們象旭兩國來說,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金戈鐵馬,殺氣盈天。 此時正是齊國方猛攻猛打,氣勢如虹的時刻。 也是陳算決定收官的時刻。 同樣是在這個時刻。 王夷吾抓到了他要的戰機,重玄勝制造出了他要的空檔,李龍川燭微千里、鮑伯昭天目如電,都看到了戰爭缺口…… 這場戰爭已經延續了整整七天,雙方戰死士卒超過二十萬人。 直到此刻,景國方和齊國方,都看到了決勝的機會。 真正的勝負成敗,有時候只在于一個瞬間的碰撞。 但在這個時候…… 天邊驟然亮起了一顆璀璨星辰! 不是說今夜沒有星星,今夜的星月原依然是星光漫天,可是都已經被懸明燈的光芒遮住。 而此刻這星辰,極致耀眼,不僅蓋壓群星,還把懸明燈的光芒都壓下,儼然有旭日初升之氣象! …… 象國萬和廟。 茶座上的于闕遽然起身:“誰敢插手此戰?” “冷靜,冷靜。”坐在他旁邊的姜夢熊施施然道:“并沒有誰插手戰爭,只是某位存在,把我大齊的天驕……送回來了。” 于闕的目光透過窗子,看向遙遠天際:“玉衡星辰……你們齊國的手,伸得倒是很長。” 姜夢熊高深莫測地笑了一聲,并不說話。 …… 星月原戰場上,竟然有一霎詭異的靜默。 那光芒太耀眼,且破空的呼嘯聲由遠及近,已如雷霆,叫人根本沒辦法忽視。 幾乎所有的天驕都在想一個問題—— “這又是誰?為何真君還不阻攔?” 轟隆隆! 那璀璨星辰一下子就撞破了天空,清晰地撞入視野。 裹得嚴嚴實實的玉衡星光,無聲炸開。 無窮無盡的星光,流散在天窮,為這猙獰的血肉戰場,墜落一場星雨。 所有星光的中心,是一個風姿卓絕的年輕男子。青衫掛劍,漫步而來。干凈的眉眼上,流動著一縷應見鋒芒的銳氣,愈漸清晰的棱角,叫人一見難再忘。 他帶來一場星雨,飄飄似飛仙。 在萬千星光之中,他如日也如月。 整個星月原戰場,如今還剩下的數十萬戰士,共同見證此刻! 而誰不認識此人呢? 觀河臺上爭名的黃河魁首,余北斗親口認證的青史第一內府。 不久之前,也是他縱劍而來,于萬軍陣前斬人魔,引來忘我人魔傾海一劍。 也是他第一個直赴天穹,對真君拔劍。 今日竟從天外飛來?! 剛剛完成星光淬體的姜望,自己其實也是懵的。 觀衍前輩大袖一揮,他話都沒有說明白就被送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會被送到哪里,還在琢磨著怎么逃出七星谷,努力完成星光淬體,也是在為面對田安平做準備……沒想到竟是直接降臨星月原! 但是既然降臨了星月原戰場,既然雙方正在交戰,他也沒有什么可以猶豫的。 目光落向那桿最高大的乾坤游龍旗,直接在高穹漫步而去。 他的目標再明確不過。 景國陣營中,當即就有一人騰空而起。 身騰烈焰,手握大槍,人似流星,勢如長虹,直貫天穹! 卻是景國禮天府人士付城。 在被李龍川極速擊破戰陣之后,他太需要一個機會證明自己了! 他甚至連戰陣的力量都不愿意動用,要靠自己,攔一攔這所謂的青史第一內府。 不成功,便成仁。 他眸中對洗刷恥辱的渴望,比焚身的烈焰更沸騰。 但太過巨大的實力差距,并不能被渴求跨越。 在那遙遠的星穹,驟然亮起一抹星光,那微弱的星光只一閃,便迅速熾亮起來,光芒無盡,極致耀眼。 向所有人宣告,姜青羊已經外樓! 那座遙遠星穹的星樓,此刻竟然亮過天上一切星辰! 這是什么樣的星樓?青史第一內府成就的外樓,到底有何殊異? 很多人懷揣著疑問,但只看到—— 與星樓耀空同時發生的,是天地之間橫拉一道星線,恍惚從戰場這頭,一直劃到了那頭。 付城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在空中被斬成了兩截!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