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刀鋒破空的聲音,劍刃輕顫的聲音,對手心跳的聲音,血液流動的聲音…… 演武臺內所有的聲音,都被捕捉,都臣服于聲聞仙態,提供著自己所有的信息,毫無遮掩。在聲音的世界里,以另外一種角度,重新將此刀還原。 對于秦至臻那超越絕頂的刀術,姜望給予最大的尊重,所以第一時間便開啟聲聞仙態。 收悉所有,盡得所知。 很好! 說很好,不是因為秦至臻的刀術不夠強,恰恰其人并無虛言,他所施展的刀術,的確是超越了此境絕頂。 秦至臻的這一刀前世滅,比之項北八荒無回戟法的西極式,其勢更重,其意更強。更決絕也更可怕。 但在聲聞仙態所捕捉到的信息里,和姜望親身所領略的威勢中,此刀只是強出一線,并未達到斗昭在外樓境那種碾壓同境的程度。 如果真能夠強到那種“現世以降第一殺伐術”的程度,姜望就會選擇第一時間拉開距離,放棄劍術上的搏殺,轉而嘗試以神通和道術決勝——那無疑是留下了一處短板,先輸一子。 所以說很好! 秦至臻想要立其無敵之勢,爭勢一籌,卻是選錯了對手! 如今這樣的刀術強則強矣,卻不足以讓他退避。 姜望的劍術,也是能與項北那樣的此境絕頂爭鋒,只是稍遜幾分而已,勝負之數更在于臨場把握,而項北今又如何? 此刻在聲聞仙態的加持之下,則又不同,仍能相爭! 只要不是毫無抗爭之力,退讓就不會是他的第一選擇。 聲聞仙態之下的姜望,愈發寧定從容,有掌控全局之姿態,腳踏青云印記,更是仙風十足。 此時他徹底放開自我,全身心地感受這一刀,迎接這一刀。 東來試劍。 便以劍術迎刀術! 那倒卷的黝黑刀鋒,像烏云蓋頂,如煞氣覆天。像一片夜色席卷過來。 姜望立在此刀之前,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孤獨。 漫漫長夜無故人。 前塵皆斷,前世已滅,一個人的過去已經不復存在,那么這個人,是什么人?當這個人的故事不再有人提起,這個人還真實存在嗎? 聲聞仙態不斷地傳來訊息,反饋著橫豎刀行進的軌跡。它的力度、它的鋒利、它的強大。 那黝黑的刀鋒,也已經映入他的瞳孔。 視覺的世界里有這一刀,聲音的世界里同是這一刀。 一并抹去曾經,一并殺身魂。 這一刀太絕望了,也來得太快! 此刀先殺意,再殺身。 誰能相抗? 在暗沉沉看不到前路的黑夜里,在前世已滅的絕望中,姜望依稀記得,自己有一劍。 他看著那迫近的恐怖刀鋒,靈感回涌,從刀勢里驟然清醒,恍然記起一切—— 多少個夜晚,他以為他在孤單行走,獨自仇恨。 其實在那漫長的黑夜里,從來都有人,與他同行! 他在披星戴月時,有人也在砥礪前行。 他不是一個人在努力,也不是一個人在抗爭。 多少次,他在長夜之中望明月。 明月雖晦,依舊有光。 故鄉已無,理想仍在。 有故人死,有故人歸! 殺死董阿的那一刻,見到小五的這一刻。 兩幅畫面重疊在一起。 吾欲哭來吾欲笑。 相思之劍,在相思之中得到升華。 于是場外的人們看到,古老的演武臺上,在那漆黑長夜里,升起了一輪明月! 橫豎刀的刀鋒降臨時,長相思的劍身亦豎起,恰恰豎在脖頸前,不到一寸的位置! 相思之式升華,此式故人歸。 當時明月在,已照故人歸! 鐺! 秦至臻的前世滅已落盡,刀鋒斬至姜望右側脖頸,卻為長相思劍身所隔,不能再進一分! 橫豎刀的刀鋒順勢斜拉,再次與長相思的劍鋒摩擦,帶出一溜星火。 星星點點,灼透了長夜。 因為長刀斬落時,長相思恰恰豎在其半截處。 三尺一的刀身,在劍鋒上只走過一尺六,刀尖就已經與劍鋒告別。 錯鋒而走。 飛濺的星火與尖銳的切割聲里。 意志與意志的碰撞中。 這一尺六的距離,像是一個人走過的漫長一生。 或許輝煌,或許平庸,或許痛苦,或許幸運……但都已走過。 因而接下來的這一刀,如此理所當然。 是為,現世斷! 橫豎刀堪堪脫離劍鋒,直接便是一記上戳,自下而上,斜抵姜望咽喉。 要替他了斷現世, 此刀應于此世,用于身,斬于命,裂于魂,割于道。 是真真切切,了斷今生一切。 苦海從此不許渡,一刀斬斷現世橋! 見此刀者,誰能無懼? 而面對這樣恐怖的一刀。 姜望展現了妙到毫巔的反應。 人們在他的眼中,沒有看到一丁點猶豫,好像每一個動作,都是最本能的反應——這是一種絕對的自信。 他豎立脖頸之側的長相思直接斬下,斬至半途,便橫開一抹,一道橫線出現在秦至臻的脖頸前。 分割天地。 以斷截斷! 名士潦倒生死勾仇之劍,對現世斷之刀。 只不過姜望要截斷的,不是對手的刀勢,而是對手的人頭! 攻敵之必救,不救則立分生死。 來賭一局! 他絕對相信他的劍,他絕對相信他的選擇,所以才敢這樣毫不猶豫地賭生死。 當此之時。 秦至臻一記斜上戳,指向姜望的咽喉。 而姜望橫抹一劍,劃落秦至臻的脖頸。 誰更快? 又或刀劍會交于中途? 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在做出自己的判斷,但很難有一個確定的答案。 勢與意,運刀的軌跡,勇氣和決心……太多會影響結果的因素,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需要產生太多思考。 若無法確定地相信自己,又如何能從容赴這生死的賭局? 姜望的這一劍,足以逼退大多數人。 但秦至臻,與他們不同。 他無需去判斷,因為他的這一刀,仍只是蓄勢。他的現世斷,正是為了引出姜望的劍。 目的已經達到。 而在此時,人隨刀墜。 他的橫豎刀斜舉,距離姜望的咽喉仍有一段距離。與姜望的名士之劍,誰先到達目標位置、誰先定奪生死,尚有爭搶的空間。生死之局難確定。 但他下墜則不然, 下墜的同時,他的脖頸便脫離了那一道橫線。 而他的刀,只需稍稍往前一傾,便足以從姜望的胸膛剖至腰腹,將他整個人都剖開! 這無疑是妙到毫巔的應對。 只是…… 他和姜望現在的戰場并不在空中。 他明明和姜望都腳踏實地,踏在演武臺上。 不然姜望也不至于留出這樣一個空當,去與他對賭生死。 他如何下墜? 人們瞪大了眼睛看到,秦至臻的雙足沉入地面,似乎穿越了演武臺的古老禁制…… 不對。 他的雙腳是陷入了虛空里,他墜落虛空! 何為虛空? 先賢曾有如此定義:虛無之鄉,存意之地。 又有先賢曾描述:歸屬于現世空間、又在現世空間之外。 也有先賢這樣說:無所有,無所存。 并不容易理解。 但修行世界有一個共識,很多時候只有親眼所見親身所歷,才能夠真正理解。語言、文字,在傳道之上都有不足,見歧難免。平常人們說一兩句話都有可能產生誤會,又何況是對“道”的詮釋呢? 也就是說,要了解虛空,最好先進入虛空,感受虛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