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但現(xiàn)在他只想笑。 欺騙屬下,讓屬下去送死,難道是厚待嗎? 職務是未失,但實權(quán)已經(jīng)被以“將養(yǎng)身體”之名剝離了不是嗎? 賜我衣甲?老子都是一個廢人了,穿上御賜的衣甲能干什么?去給賀拔刀上墳嗎? 至于所謂的商量出一個伯爵之位,還不是你杜如晦一張嘴?誰他媽知道你們商量沒商量? 國戰(zhàn)都結(jié)束這么久了,現(xiàn)在才說賜爵!當老子一直那么傻? 段離想縱聲狂笑,想破口大罵,但同樣不出所料的……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 他不僅說不出話,還深深地低下了頭。 并且眼淚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滾落! 看起來,就是迷途方悔、羞愧萬分! 而杜如晦轉(zhuǎn)過身去,獨自繼續(xù)著這段戲劇。 大莊的國相大人,向著國君拜倒,哀聲道:“段離一生為國,一時糊涂!雖犯了不赦之罪,但老臣跪請陛下,留他一個全尸,同時遮掩此事,勿傷其身后之名!” 大莊的國君陛下,深深嘆了一口氣:“國相傷心如此,孤又何能無動于衷?便允此奏,名爵雖不再賜,生前之名也不相奪。便算是莊雍戰(zhàn)場上并肩一回……全了此段情誼!” “老臣,叩謝君恩!”杜如晦深深叩了一個頭。 然后起身,隨手拔了一名宮衛(wèi)的佩刀,幾步走到段離面前,半跪下來,半扶著其人,一刀穿心! 這一系列動作干脆利落,竟有一種凌厲的美感。 他是一國之相,有他的威嚴和氣度。但是國家需要他做一個劊子手的時候,他可以比任何劊子手……都更像劊子手。 此刻他抱著段離,拍了拍其人的后背,算是最后與之告別。 而后松手,起身。 簪得一絲不茍的烏發(fā),沒有半點動搖。 段離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尸體,就這樣軟軟倒地。 沒有人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段離在想些什么。 或許……是真的在悔恨吧! 唯獨,唯獨杜野虎是知道的。 他知道這個像死狗一樣軟倒在地上的男人,死前一定是在心里大喊——杜野虎,你發(fā)了誓的! 所以杜野虎眼中有淚,他止不住。 沒有拔刀砍向杜如晦,已經(jīng)用盡了他所有的克制。 他真的無法再遏制悲傷。 好在段離說過,悲傷不是問題。情感越真摯,越不是問題。 段離還說過什么? 杜野虎想啊想,終于想起來了。 在有如深淵的恨和痛之中,想起了……將軍的囑托。 “?。?!” 杜野虎忽然一聲大吼,虎目染淚:“我杜野虎大好男兒,忠義不能兩全!有何面目茍活于世???” 他拔出腰刀,反手自斬脖頸! 這一刀極狠極快,沒有留半分余地。 他是真的抱著必死的決心,要在這莊王宮外自盡! 軍刀斬入脖頸足足過半,鮮血奔流如瀑! 而后,才被一只手抓住。 莊國皇帝莊高羨的手。 他一直冷眼旁觀,直到杜野虎這一刀真的斬下去、并且下一息就真的要死去時,才出手攔刀。 莊高羨右手抓住杜野虎的軍刀,輕輕一拉,便將此刀帶回。 同時左手輕輕拂過,止住杜野虎噴涌的鮮血,彌合他的脖頸傷口。 “糊涂!”他怒聲斥道。 這一作怒色,頓見天子之威。 好像將杜野虎求死的狠意,也鎮(zhèn)住了。 這漢子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虎目猶然有淚。 杜如晦忍不住在心里贊一聲,真虎將!真義勇也! 莊高羨已經(jīng)解下杜野虎手里的刀,怒視著他,恨鐵不成鋼地道:“你為國擒叛,正是國家忠義之士,何言茍且?國家養(yǎng)虎士,不是為了看你揮刀自裁!你這樣的勇將,就算要死,也該死在戰(zhàn)場上,以功勛相配!而不是死在這里……徒讓人笑!” 杜野虎仍是咬牙不語。 杜如晦知道,這是個不善言辭的漢子。于是往前走了幾步,苦口婆心道:“義有大小之分。我知道段將軍平日待你不薄,但國家大義之前,容不得私念。你今日為國擒賊,正是大丈夫所為。乃大忠大義,如何是忠義不兩全?本相與段將軍往日感情也很好,今日卻親手殺他,難道本相也應該像你一樣,自裁于此嗎?” 杜野虎還是不吭聲,但抬眼看著他,眼中情緒復雜。 杜如晦嘆了一口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漢子。我想段將軍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就這么窩囊地死去。他生前不止一次地跟我說,想要把九江玄甲交付于你……” 老國相說到這里就打住,嘆道:“他的身后之名,也需要你來維護?!?br> 似是這句話說服了杜野虎。 “相國,陛下?!倍乓盎⒌穆曇魡〉脟樔耍膊恢且驗樾闹型纯?,還是因為喉管剛剛斬斷才接上,不方便言語。 他說道:“野虎失禮了?!?br> 莊國國主以一個圣明天子應有的寬容看著他:“大丈夫不拘小節(jié),孤只見著了你的真性情,未見你失禮?!?br> 杜野虎低下頭,啞聲道:“臣……臣……不知所言?!?br> “什么也不必再說了?!鼻f高羨寬聲道:“且回去歇著,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精神,國家還需要你,九江玄甲還需要你,很多事情等著你做?!?br> “臣……”杜野虎又看了段離的尸體一眼,那眼中的傷痛做不得假:“臣請葬段離?!?br> 莊高羨只道:“準了!” 莊國國主今日寬宏的表現(xiàn),必然會傳到每一位臣子的耳中。 真乃明君也! 杜野虎緩步走過去,將段離的尸體抱起來,又看了一眼莊高羨手里的刀。 這果是個不知禮的。 莊高羨也不計較,只溫聲道:“此刀傷主,用之不詳。你不要再用?;仡^去孤的內(nèi)庫里,自選一柄佩刀。” 在場的宮衛(wèi)以及白羽軍將士,都羨慕不已。 此人竟得陛下恩寵如此! 杜野虎想了想,抱著段離低頭:“謝過陛下?!?br> 而后也不說別的話,抱著段離的尸體,就這樣離開了莊王宮。 待這抱尸的魁梧身影遠去。 杜如晦禮道:“老臣恭喜陛下!” “哦?”莊高羨轉(zhuǎn)身往宮里走:“今日血濺宮門,不知何喜之有?” 杜如晦跟在身后道:“陛下才失一宿將,立得一虎臣!可見天命在莊,不使我衰也!” 莊高羨停住腳步,良久,才長嘆一聲:“多虧有你啊。老師。”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