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兩名帶刀武士各持一邊,緩緩推開紫極殿那扇巨大的門。 因為時間尚早,天光還不夠亮的緣故,紫極殿穹頂懸著的赤日珠,正在傾落明光。 恢弘的大殿,就暴露在人們的視線中。 文武百官們沉默著魚貫而入,廣場上那個孤獨的黑點,依然孤獨。 現在,天已經漸漸開始亮了。 這個世界變得清楚了些。 讓視線再往下,讓目光再墜落。 就可以看到,廣場上那個越來越清晰的、跪著的身影。 那是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瘦弱身影。 全身上下只穿一條單褲,長發披散,定定跪在紫極殿外的廣場上。 今日來朝的文武百官,每一個人都看見了他,每一個人都好像沒有看見他。 無人與他招呼一聲,無人多看他一眼。 有人關心,有人期待,有人擔憂,有人竊喜……但都緘默。 跪在這里的這個人,是大齊十一皇子,長生宮主姜無棄。 在脫下常年裹身的狐裘之后,才發現他真的很瘦。 他裸露的脊背上,一節節的脊柱幾乎完全暴露在空氣里,只能叫人想到一個詞瘦骨嶙峋。 “咳咳,咳咳?!?br> 偌大的廣場上,今日如此安靜,竟然無人私語。只有他偶爾沒能止住的咳嗽聲,和清晨有些寒冷的風聲。 好孤獨的咳嗽。 紫極殿里,好像一切與往常沒什么兩樣。 該奏事的奏事,該爭論的爭論。但總是……少了些什么。 今日早朝的兩個時辰,對很多人來說,都是無比難捱的兩個時辰。 紫極殿內奏事的文武百官,一個個都在強裝無事,但誰能心無旁騖? 長生宮主卷入刺君案,這在哪國哪朝,都幾乎意味著……無數的鮮血。 大齊波瀾壯闊的儲位之爭,今日似乎就要退出一個角逐者,這是牽扯到整個齊國的大事。誰也無法置身事外。 大概唯有高坐龍椅上的那位天子,仍然如過去的那些年月一樣,不見半點波瀾。 帝心難測。 不管怎么樣。 煎熬也好,期待也好。 漫長的兩個時辰過去了,心不在焉的奏事結束了。 往日那些最熱衷于爭辯的政敵們,今日難免有些不夠激動。辯贏了的官員不見滿意,辯輸的官員也不見沮喪。 司禮監大宦官韓令,侍立丹陛之前,宣道:“退朝!”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文武百官如潮水退去,涌出了紫極殿,散入那巨大的廣場,向各個方向流走。 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那一團空白,以及空白里的那個黑點。 大齊的皇帝陛下沒有出聲。 韓令也好像成了雕塑。 應該是沒有經過多長時間的,但感覺上,已經很久。 皇帝起身。 韓令張嘴就要喊“起駕”,但皇帝的手壓了壓。 作為大齊天子最親近的大宦官,韓令從始至終并未回頭,但聲音已經咽了下去。 皇帝離開龍椅,走下了丹陛。 此時已是辰時,是“朝食”之刻。老百姓一般都在這時候用早飯。 天光已經大亮。 紫極殿內懸著的赤日珠,早已收斂光芒。 皇帝緩步往外走,每一步,都好像把天光踩在腳下。 當他終于走出紫極殿,站在那高高的臺階之上。 偌大的白石廣場上,已經看不到別的人影,除了姜無棄。 那個赤裸著上身、跪在地上、披散頭發、看著他的他的兒子。 “此子類我!” 天子忽然想起他曾說過的這句話。 于是他的目光垂落。 先看著鋪就眼前這片廣場的巨大白石板,再到那與地面貼合的膝蓋,再到那赤裸著的、削瘦的上身,再到那張英俊的臉若非帶了些揮之不去的病容,這張臉還應該更出色一些。 裸身披發的姜無棄,跪在地上,難言雍容。 天子看著他的眼睛,而后看著他口中,含著的那塊白玉。 口中含寶,是貴族喪葬之禮, 姜無棄這是表示,他已是一個死人。 姜無棄在很早以前,就應該是一個死人。 早到……還在娘胎里的時候。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