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大學畢業-《來自瓦歌世界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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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正是暑熱未消的九月份。南方的天氣今年一如既往,秋季的最初幾天炎熱程度甚至勝過盛夏。這種天氣一般被稱為“秋老虎”。大白天,太陽烈的簡直晃眼。頂著大太陽走在馬路上簡直如蒸籠一樣,讓人酷熱難當,心情煩躁。車水馬龍的W市市中心到處都能看到各式車輛奔流不息,卻看不到有多少行人在外面行走。
一個穿著白色短袖襯衫、藍色牛仔褲的年輕人正是這少數行人中的一個。他手里攥著一張紙,盡量挑選樹蔭或者建筑物的陰涼地方走路。如果有人仔細看著他手中的紙的話,會發現那是一張公司招聘人員的宣傳單。炎熱的天氣卻絲毫掩蓋不住這個年輕人臉上那份緊張和期盼,他時不時的低頭看看宣傳單,偶爾因為天氣原因才掀掀自己那已經快濕透了的衣服。
這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南方的W市,一座按照現在中國標準,算作“二線城市”的城市。但是可千萬別誤會“二線城市”的概念,W市是一座常住人口接近千萬的大城,也只有在中國,它才會被稱為二線城市。
“就是前面了。”年輕人打開自己的手機,再一次通過百度地圖確認了自己的位置。下一個拐角,他終于看到了自己要去的目的地,一棟被冠以“大廈”稱號的高樓。
大概四十分鐘后,年輕人的從樓里面走了出來。他進去的時候捏在手里時不時看一下的宣傳單已經不見蹤影,應該是已經丟到某個角落里去了。他臉上的神情依然能平靜,但是眼中依然有那一絲無法掩飾的沮喪。
街道上炎熱依舊。從有著中央空調的大廈里走出來,那種感覺簡直是熱浪陣陣撲面而來,讓人望而卻步。年輕人看了看前方的馬路,這個地方相對繁華,街道上空載的出租車真的很多。他知道自己只要將手一招,一輛開著空調的出租車就會在自己面前停下,他可以不流一滴汗,清清爽爽的回到自己的住處。反之,他就得在這樣的熱浪之中步行四十分鐘。
但是,很可惜出租車不是義工。對一個W市普通市民來說,這或許不是什么大錢。但是對于一個“一畢業就失業”的大學生來說,卻要從另外一個角度考慮了。步行四十分鐘的路程就要花費他兩頓的飯錢,實在是不值。
遲疑了幾秒鐘,他毅然咬了咬牙,朝著外面沖去。
下午四點的時候,炎熱如火的天氣終于稍稍緩和了一點。大概是太熱了老天爺也看不下去吧,幾朵云略略遮擋了一點太陽,總算避免了陽光火辣辣的直射人體的煎熬。
這里是W市的大學城——當然所謂的大學城這只是稱呼,以中國政府行政標準來說,這里是“白山街道”。不過就連街道也是這兩年才邊的,之前一直被稱為白山鎮。W市的幾所高校都位于這里,使得這個原本只能算是城郊小鎮的地方成為W市一個有名的去處。
整個大學城里,有兩個東西最多,一個自然是高校的學生,另外一個則是出租的房子。這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校舍緊張,所以學校對于學生在外面租房子的做法相當寬容。對于應屆畢業生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福利政策,那就是允許學生租附近的公寓,公寓租金由學生自己出一半,學校補貼一半。
所以剛畢業的大學生,相當一部分都還住在這里。
年輕人的腳步停了下來。前方馬路邊上正停著一輛出租車。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年輕人正和出租車司機一起,將大包小件的東西往車上塞。
“嘿,陸五,回來啦?”搬東西的人轉頭發現了不遠處的旁觀者。
“董越,你今天就要搬走了?”被稱為陸五的年輕人問道。
“嗯,該搬走了。單位那邊給我安排了單身宿舍啊,不過去的不就浪費了?!”
“有出息啊,連房子帶工作一起解決了。”陸五有點羨慕的看著對方。
“什么房子,那只是單身宿舍罷了。”董越雖然滿嘴謙虛,但是卻掩飾不了自己的得意之色。大學畢業之后,同學之間進行對比的就不是學習成績好不好,零花錢多不多,甚至不是有沒有泡到女朋友,而是找到的工作好不好。像董越這種連工作帶住處一并解決的,絕對是好工作了,堪稱“窮二代”之中的佼佼者。“以后結婚,還得退出來,自己買房子呢。真好的,還是李平復啊。”
“那是他爸厲害。”陸五淡淡的說道。“不是他厲害。”
“是啊,這年頭,什么都比不上拼爹。”董越也嘆息了一下。
就在說話之間,董越就已經將大袋小袋的東西全部塞進出租車。他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揮手向陸五告別。
“再見。”陸五同樣揮手告別。不過看著出租車遠去的影子,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又一個同學搬走了。什么時候輪到他呢?
出租車很快消失在視野盡頭,陸五轉過頭,開始上樓。
這里是大學城里很常見的,專為大學生設計的出租公寓,結構頗類似學校宿舍,房間沒有獨立的衛生間。這種公寓價格便宜,通常都是窮學生專用。當然,就是如此,單人承租依然相當貴。事實上,學生們都是合租的。幾個比較談得來的同學聚在一起,再加上使用多層床,所以一個房子足足可以住六個人。加上學校提供的優惠條件,六個人如果一起分擔一半房租的話,每個人一個月只需花費一百二十來元錢。一個月一百二十元,比起住學校宿舍已經差不多了。這樣做卻能換來更少的管束,更方便的行動,對大學生來說,這還真的物有所值。特別是因為最后一個學期的關系,腦袋靈活的人都在那里找工作了。天天被宿舍管理員給管著,每天標準時間關燈斷電,遲點回來被警告什么的,沒人樂意。
房間里六張床鋪(三張雙層床),只有兩張床鋪上有人,兩臺電風扇呼呼的吹的正響。
“陸五,你回來了。”推門進去的時候,那個躺在門邊床上的年輕人略微抬頭看了看,就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手機了。不過下一瞬間,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一次抬起頭看著進來的室友兼同學。
陸五的那一身襯衫,與其說是一件滿是汗水的襯衫,不如說得像臉盆里剛撈起來的毛巾。水都直往下滴了。
“任健,我去洗一個澡。”陸五隨口回答。他走到自己床鋪邊上,三兩下找出了換洗的衣褲。
“喂,你去干什么了啊,弄成這幅樣子?”
“沒什么,只是去城里應聘了一趟……然后走回來罷了。”
“走回來……這種天氣,你瘋了?!你看我躺床上不動都得吹電風扇!省錢也不能這么省吧!”
“當然沒有全程,中間是坐了一段時間的6路公交車的……倒霉的是那輛公交車居然沒空調……”陸五的聲音遠去,應該是去沐浴間那邊了。
“真是瘋了。”任健輕聲嘟噥了一句。
“這省錢也省的太過分了吧。”另外一張床上的人說道。“賤人,我記得他是你的同班同學。”
“是,沒錯。”任健從床上爬起來,稍微伸了個懶腰。躺在床上的時候還不覺得,站起來之后就會發現這個叫任健的年輕人有點胖。其實,他胖的關鍵因素不是身材,而是臉。他長著一張圓臉,眼睛卻比較小,屬于那種哪怕不長肉,看上去也胖的類型。有力這樣的臉作為加成,他絕對不能朝著“瘦”這個字考慮的壯實身材就有點朝著“肥”的方向發展了。
現在已經是畢業后了,所以同租的人也變化挺大。有人走了——比方說剛剛離開的董越——也有人進來。整體來說整個住在大學城的應屆畢業生數量正在萎縮中,比方說現在這個原本可住六人的寢室里住的只有三個人了。就算三個人,都是有人搬進來的后果。
這位新搬進來的就是吳兵——不是同一個班,是同一個系,彼此之間也是認識的。其實他之前就住在隔壁,不過住一起的同學統統都找到工作搬走了,他獨自一個不好呆,于是干脆搬到這個房間里,和任健他們幾個住一起。
“他以前是我的合伙人。”任健說道。
“做你賤人的合伙人?那可真虧大了!”吳兵露出一臉夸張的表情。
任健的姓名常常被大家倒過來念,也就是諧稱“賤人”。這就是他的綽號,其實當初他的綽號是“奸商”,但是最后升級成了現在的“賤人”。
俗話說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綽號,這話一點也沒錯。任健最大的理想就是當一個奸商,而且他一直把這個理想掛在嘴頭上,從不忌諱這一點。
要說人類的天賦真的很大一部分是天生的。比方說賤人,讀書成績很一般,但商業嗅覺就特別靈敏。四年前,任健剛入學不就,就展現出這方面的天賦:那個時候超市里西瓜賣三塊錢一斤,賤人愣是有辦法找到一塊半一斤的西瓜。
良好的天賦還需要后天的志向配合。賤人的志向就是成為一個商人——最好是奸商,因為奸商最賺錢。他曾經豪情萬丈的宣布,自己會從小生意干起,遲早有一天成為大老板。當然,這年頭想成為大老板可不是嗅覺靈敏就能成功的。不過最后,所有認識任健的人都承認,賤人至少當個小老板肯定不成問題——起碼能當那種在醫院門口擺水果攤,并將爛果子混在好果子里面一起賣給來醫院探病的人的小店主。
有那么一段時間,賤人經常從校園的同學們那里接訂單,然后去買西瓜。數量之多,讓他不得不借了輛三輪車才拉回來。于是管他叫“任健”的人少了,叫“奸商”的人多了。然后又過了一段時間,他把爛掉的、蟲蛀的水果切成水果拼盤賣給女生宿舍的事情曝光之后,“奸商”就改成了“賤人”。
沒錯,整個女生宿舍都這么罵他。最不要臉的是,他居然把不知情的同班女同學拉來幫他推銷。
自此以后,“賤人”的外號名至實歸,無人可以動搖。在整個學校里都算得上一個名人,臭名昭著。
任健隨手一個枕頭砸過去,吳兵接住枕頭,吃吃的笑著。
“他和你合伙干什么了?被你雇傭剝削的?”
“什么叫‘雇傭’,我們是合伙做生意。其實就是我的水果買賣啦,如果不是他幫我搞定了舍監,我的生意怎么能做進女生宿舍里面去?”
“他怎么搞定舍監?送免費水果?”吳兵大為好奇。
“這可是商業秘密,怎么能隨便告訴你呢。”任健真真假假的說道。“想知道,你問他。”
“不說就算了……不過,他怎么現在還沒找到工作?”
“其實本來是找到了,可惜被攪黃了。”任健說道。“知道不,之前那次公務員考試,他筆試得了第一,害的大家都羨慕了一陣子。公務員,鐵飯碗,聽說還能安排房子,誰不羨慕啊?”
“被攪黃了……賤人,這是什么意思?被誰攪黃了?”
“我們班的李平復。聽說過這個名字沒有?班級里……也許是全校家里最有錢的,據說老爸是一個大集團公司的老總。拼爹就能把所有人拼到山溝溝里面去。”
“李平復?就是那個每天開私家車上學的學生會干部?”說起這個名字,吳兵立刻想起來了。“我當然知道,也是學校里一個名人啊。”
“沒錯,就是那個李平復。就連私家車,他也是常換,有一次開到學校的居然是寶馬7系的,讓教課的教授都跑到窗邊看了幾眼。”任健說道。
“李平復那種人,怎么和陸五卯上了?”
“還不是為了貧困助學金的事情。助學金就是學生會那邊安排的……其實助學金安排給誰有什么關系?陸五那個家伙就是死腦筋,完全不關他的事,他愣是給學校領導寫了檢舉信。結果李平復就放話出來,說要讓陸五后悔。其實同學之間,同窗四年,有必要弄得這么緊張嗎?”
“然后他就攪黃了陸五公務員考試的事?”
“也許是他出面攪黃了,也許只是他出來賣弄。”說道這個,任健真的有點感嘆。“反正他特地跑到陸五面前親口說是他干的。然后呢……正式消息也來了,陸五面試考砸了。到底是真的考砸了還是別人使壞那就只有天知道了。現在大家都各奔東西,陸五這種沒找落的情況真的不多了。”
任健說的是實情,因為現在還住在這里的三個人,其實除了陸五之外,都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了。
別看任健現在這么吊兒郎當,實際上他已經找好了工作。或者說他已經決定和人合伙“創業”,開一家小店。前期的工作都已經做好,只等著開始裝修(這段時間天氣太熱,裝修一時無法開始)。既然事情一時無法開始,他沒理由不好好利用現在的條件,養精蓄銳。
吳兵的情況更好一些——他成功的被留校任用了。學校給他安排的宿舍就在邊上,所以他一時之間倒也不急從這里搬走。
“如果再找不到,估計要回家去了吧。”吳兵有些惋惜的說道。
“不,他已經決定不回去了。”
“不回去?為什么?”吳兵一時之間想不明白。“找不到工作的話,家里人也會要他回去的吧?”
“聽說他家里有事。”任健已經回到自己的床鋪上。這種炎熱的天氣,房間里又沒有空調的話,最好的方法就是躺在床上吹電風扇,啥也別動。“反正他說自己不想回家了。”
“什么事情?”
“你怎么跟好奇寶寶一樣!”任健斜眼看了看對方。“能讓一個人在外地怎么也不愿回家能有什么事?還不是家里爹媽那邊的事情!提醒你哦,這種事情最好少提,免得讓他心里不痛快。”
“屋漏偏逢連夜雨。”吳兵輕輕的說了一聲。
一小會之后,房間的門再一次打開了。陸五從外面走進來,看起來神清氣爽。這樣一個澡洗掉了一個人身上污垢和汗水,讓人油然產生一種新生感。
陸五走到邊上,啟動了自己的電風扇吹風。他的電風扇是一件很破的電器。因為塑料老化的緣故,電風扇的外殼破了好幾處,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電線的金屬絲,怎么看怎么危險。電風扇的底座也不牢,吹起來就會微微搖晃并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說句不客氣的話,假如它此刻立刻倒下去變成一堆金屬和塑料的碎片也沒什么奇怪的。
當然,在大家隨時可能離開,各奔東西的此刻,這個老舊電器反而沒人在乎了,這也算是站好最后一崗。每個人都知道,等到這里的人都走了,或者是這個酷熱天氣結束,它就會進垃圾堆。
“今天去應聘怎么樣?”任健問了一句。“又掛了?”
“嗯,運氣不好。”陸五淡淡的回答。
“我就說你一身打扮有問題,穿這樣出去不被刷下來才怪。嘖嘖!人靠衣裝馬靠鞍,女看打扮男靠穿。你穿著這么一身休閑裝上門,一看就沒有誠意!難怪別人把你刷下來。”
“滾粗!還刷下來呢。我什么都沒干,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陸五回答。
“開口的機會都沒有?這算是玩人嗎?招聘廣告是假的?”
“不是假的,但是,”陸五嘆了口氣。“我前面是一個W市的本地人,還是個女的。那個人事主管直接就選了她,連一個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給我。你說我能怎么辦?”
“哎,這真的是沒辦法了!”任健從床上坐直身體。“真的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他眼睛一轉,“陸五,來我這邊跟我混怎么樣?”
“謝了,我可不想過坑蒙拐騙的日子。”陸五沒好氣的回答。從這句話就看得出來,他其實遠沒有他表面看上去的淡定。
他這個時候已經躺下來,放松全身,感受著一天的辛勞,還有風吹在尚未完全干透的皮膚上那種陰涼的舒適。
“陸五,如果能自己選,你想干什么職業?”在他正排空腦子,什么都不想的躺著吹風的時候,聽見了任健的聲音。
“如果……我想去做一個探險家。”陸五沉思了一下,回答。
“可惜陸五你遲生了三百年啊。”任健搖頭晃腦的說道。“要是早生三百年,還出生在歐洲的話,說不定你會功成名就。那個年代探險家可是一個受尊敬的職業。至于現在么……探險已經不是職業,是愛好了。沒錢的人哪里有什么資格去探險。”
陸五忍不住笑了起來。
“所以老老實實的放棄吧。別說你不是龍,就算你是龍,也得風云相助。龍游淺水還不照樣被蝦戲?”
“陸五,聽說你之前和任健合伙做生意?”邊上,吳兵突然問道。
“說的這么好聽……什么做生意,還不是在學校里擺攤賣賣水果。”陸五說道。
“什么叫做‘賣賣水果’,這是練手,是實習,是必要的社會實踐……”邊上的任健開始大聲叫屈了。
“賤人怎么找你合伙?”吳兵追問。
“當然是看上他的本事咯,”任健邊上說道。“一個星期復習能讓英語過四級的本事。所謂慧眼識英才,指的就是我這種人。”
“這和英語有什么關系?”吳兵都納悶了。“就算你賣水果給老外,我們學校里也沒有外籍學生啊。”
“關系大著呢!”說道這個,任健來勁了。“來,陸五,表演給他看看。”
“沒興趣。”陸五翻了個身,讓電風扇能夠吹自己的后背。
“給你看這個,”任健爬起來,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張小紙頭,三兩下的功夫,寫了一連串的阿拉伯數字。他把紙頭沖著吳兵晃了晃,“看到了沒有?這可是我隨手寫的。”
吳兵點點頭,但是完全不懂賤人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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