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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汛過后,太守依舊對夏云鶴避而不見。
只是街面上的風言風語多了起來,茶館中時不時聽人談起關于夏云鶴的一些逸聞。
有說這位通判性子軟弱,一日三哭,有說這位通判身體孱弱,瘦得跟條兒似的,也有說這位夏大人,喜怒無常,兇惡至極……更有人傳,這位通判與秦王關系隱秘,嗜好南風,此間齷齪不足為外人道也……傳的人多了,不免透出幾分真,可是真真假假,誰知道呢?都當聽個樂呵,尋個開心,碰頭會心一笑,你知我知,而后美滋滋再去與他人暢談。
這些事不知怎地傳進了和惠帝耳中,老皇帝無端想起來一人——陳海洲,這人好南風,當初鬧得滿城風雨,要不是見他有幾分能耐,勉強用之,現在夏云鶴與秦王也傳出這種話,和惠帝的眉頭皺緊又松開,又皺緊,他越想越氣,思索良久后,遣人直奔鄞郡,將林倉罵了個狗血淋頭,什么京中比不了鄞郡,個個性子野沒邊,隱瞞不報,再玩忽職守,自己提頭來見。
林倉被莫名其妙罵了一頓,掰著手指頭,細細數了數自己來鄞郡的所作所為,稱得上盡職盡責,京里怎么莫名其妙派人來罵他?
心中思量了幾天后,他聽到街面上的議論,才恍然大悟。秦王暗中養死士,開鏢局,鑄兵甲,這是皇帝默許的事,而龍陽之好、抱背之歡卻為皇帝深惡痛絕。林倉想著,皇帝到底是看重秦王,竟連這種事也要管。他能怎么辦,當即梳洗了一遍,換了身干凈衣裳,去找夏云鶴說道。
他去夏宅的時候,正好碰上夏云鶴在喝藥,滿屋子都是藥氣,那人掩唇咳嗽,唇色不似常人那般紅潤,肩骨突兀,愈顯青衫寬大,叫人疑心夏云鶴真會隨時脫形,化鶴登仙而去。
林倉心底嘆了一聲,一個至弱之人啊,偏偏眉間一股韌勁。
他知道這種人是殺不死的,他生于昭獄的暗牢,自小在昭獄中長大,見過鬼,見過人,卻從未見過像夏云鶴這樣的,可他鼻子靈,聞到夏云鶴骨子里和自己一樣,都是從黑夜里殺出來的。
正因為殺不死,所以活在世上。
這樣想著,幾分笑意掛上林倉臉頰。
夏云鶴飲了藥,見林倉倚在門框上看她笑得滲人,抬手敲了敲桌子,調侃道,“林統領今日為何來此啊?怎么舍得從房頂上下來了?”
林倉嗤笑一聲,接道,“你可知秦王府一個婢女都沒有?”
夏云鶴起身從架上取下一只卷筒,開了筒帽,倒出卷起的紙張,拿鎮紙壓住,又挑了支修剪整齊的毛筆,才不徐不疾地回答林倉,“有沒有也是秦王自個兒的私事,干我甚事?”
林倉又道:“秦王沒有婢女也就算了,連侍妾也沒有。”
“林統領,你……”,夏云鶴咬著筆頭瞇起眼睛看向林倉,“林統領想說什么?”
“沒有婢女,沒有侍妾,秦王府連只虼蚤也是公的。如今傳出殿下好男風的事,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墻,秦王是陛下看重的人,夏大人掂量清楚。”
“你說什么?”
“說的什么,都是經過陳海洲之事的人,夏大人要實在不明白,去街面茶攤打聽打聽。”林倉掩唇打了個呵欠,活動了下脖子,貼心勸道,“莫讓這些事帶累大人的前途。”
“我一個邊地的通判,還要什么前途。”,夏云鶴聽著他的話,腦中轉了又轉,咬著筆頭沒反應過來林倉什么意思,迷迷瞪瞪送了人出去,急忙差三娘去街上打聽。
三娘在外聽了一圈,回來繪聲繪色描述給她聽,夏云鶴越聽越想笑,她不知這樣的事,竟然傳得沸沸揚揚,握筆的手氣得直抖。
她低頭看著紙上“向殿下借錢接濟夜不收”這句話,恨恨提筆從紙頁上劃去,心中道,不就是避嫌,她夏逸之自然知道避嫌,可恨小人之舌,淬過鴆毒。
分糧食、平凌汛、散錢財,她做得哪一件事不合道義,如何落得這般名聲?
正在她一籌莫展之際,一封江東的來信卻突然送到她手上。來信人是衛斯昭,他如今在江東替秦王打理鏢局生意,本就是秘密,如今蘭嘉公主卻突然要去鄞郡尋他,屆時萬望她多遮掩。后面又說了一堆秦王也知道此事,只信她,萬分感謝之類的文辭。
夏云鶴揉著額頭,將信箋拍在桌上,罵道,人人都當她好消遣。
天黑時分,一人突然上門拜訪,那人持著大內的官憑求見夏云鶴,見了人,夏云鶴記起來這人是公主府的孫典軍,她捶著額頭,請人到屋里吃了杯茶。
卻聽孫典軍道,“公主是私自離京,避過軍中耳目,點了名要見夏大人。”
夏云鶴知道蘭嘉公主要問什么,她嘆口氣,忽地,腦中生出了別的主意,便笑著回應,“殿下是今日剛至,還是?”
“今日才在風半點客棧下榻。”
夏云鶴輕輕點頭,笑著道,“既然如此,我隨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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