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孺子可教-《寒門宰相章越道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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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臨時替補的陳升之,正是建州建陽人,章越的同鄉,與王安石正好很熟。
一個將來的宰相,居然被嘲諷將來泯然眾人!章越剛才自己方才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無妨,無妨。”老者笑容可掬道。
氣氛很好,老者看來沒有怪罪。
章實仍是起身賠罪道:“三郎他不是誠心,是我疏于管教了,還請責罰在下。”
老者笑了笑看向章越,親切地問道:“哦?那你說說,何以治孟子?說好了,就不責令兄了如何?”
章越道:“多謝老先生不計較,韓昌黎曾言,自孔子沒,群弟子莫不有書,獨孟軻氏得其宗,讀孟軻書,然后知孔子之道尊。”
韓昌黎就是韓愈,他就曾十分推崇孟子。他有個道統論提出‘堯舜湯禹,周公孔孟’,而孟子之后道統失傳,一直到他承襲了道統。
但見老者點點頭對吳安詩道:“這話倒不是沒有道理。”
吳安詩向老者請教道:“陳公,治經的這大家,小侄略有所聞,但當世治孟的大家不知有何人?”
老者屈指道:“治孟的大家,自泰山孫先生、徂徠石先生之后,如呂,尹,鄒等人雖有注疏傳世,但皆稱不上大家。如今數來孫莘老算一個,就屬你二弟的親家介甫算一個!”
王安石有首詩寫給吳充‘同官同齒復同科,朋友婚姻分最多。兩地塵沙今齟齬,二年風月共婆娑’。
同官指的是二人都任群牧判官,同齒是二人同年生人,同科是二人是同年中的進士。而吳育正是那年的科舉考官,正是他錄取的王安石與其弟吳充。
二年風月共婆娑說得二人同任群牧判官兩年。
朋友婚姻分最多,就是兩家姻親,王安石長女十七歲嫁給吳充次子吳安持,現居東京汴梁,此時已誕下一外孫女。
王安石也極推崇孟子,被后人戲稱除了孟子不言利,王安石整天言利以外,二人思想簡直如出一轍。
老者言道:“這小郎君說得不錯,韓昌黎尊孟,故而本朝朝野將《孟子》由子書列經的呼聲一直不斷,甚至有孔孟并稱之論。”
吳安詩道:“不過孟說不能自圓,司馬君實早言其弊,還撰文駁其王霸之論。”
老者繼續道:“孟子之說,雖言以民為本,非以官為本,以君為本,故而貶之。”
“民為貴君為輕。”談到這一步,吳安詩唯有附和老者之言,自己沒有創見。
老者繼續道:“孔子不談天命心性,孟子卻以持性善,盡心之論,這豈是儒門正宗之言,此言之片面……”
二人自顧聊天,甚至連章實章越都一時忘了,不過料想這樣的程度,一般人要插嘴也是有心無力。
不過章越卻頗為認同地點頭,他倒是能聽懂了,這多虧當年在論壇瘋狂灌水積攢下的功底。
章實看了章越一眼心想,自己聽得一團霧水,章越怎么聽得明白?
吳安詩看向章實則微微搖頭,小小孩童這才幾歲,怎知其中關鍵。老者方才已不僅限于治經的范疇,而是上升到讀書人修身治國的高度了。別說孩童,就是自己也只有附和的份。
老者見章越不住點頭,微微笑道:“哦?老夫方才所言,汝有幾成體會?”
章越道:“體會倒不敢當,只是正好想到了治孟的一些心得。”
“心得?”老者失聲大笑,“老夫今日笑得比平日多多了。”
章實只好附和地尷笑,甚是坐立不安。吳安詩也是陪著老者笑,但臉色不太好看,方才小時了了,泯然眾人,次子已差一點得罪了老者。
“小孩子家的話,陳公不必當真。”
老者擺了擺手看向章越道:“你讀孟有何心得如何?”
章越想了想道:“老先生所言,似覺得孟子尊經不可。”
“但我讀圣人之言,若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但讀孟子之說,如時時遭棒喝,言語剛猛嚴厲,可辟易邪說,養吾心中浩然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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