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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街如銀雪覆蓋，報喪的人支支吾吾，不知因為什么，竟然不肯如實回答。

    李策只好耐心詢問。

    “是病情加重了嗎？”

    駙馬爺因為在賑災(zāi)路上摔下馬，傷重骨折，正在家里休養(yǎng)。

    “不是，”報喪人垂頭道，“爺?shù)牟∫呀?jīng)好轉(zhuǎn)，今日還參加了中秋家宴。”

    李璟急得跳下馬車，聞言問道：“是有刺客？小偷？還是事有不巧，他掉茅坑里摔死了？”

    “都不是。”報喪人退后一步，就要離開。

    李璟急得要去踹他，報喪人躲閃著抹淚道：“的確是事有不巧。駙馬爺今日心情好，吃了一口豆沙糯米月餅，就……就……”他哭道，“噎死了！”

    噎死了。

    就算太醫(yī)守著，也沒能及時救治。不是天災(zāi)沒有人禍，是他自己吃東西不注意，噎死了。

    李璟怔在原地張大嘴巴，直到報喪人離開，還遲遲沒有說話。

    這種匪夷所思又容易引起議論的死法兒，怪不得報喪人不肯說。

    皇室在乎顏面，恐怕之后正經(jīng)發(fā)喪，也只能說是傷重不治。況且因賑災(zāi)而傷，百姓又會對皇室崇敬感激幾分。

    “這，這……”李璟轉(zhuǎn)過頭來，對李策道，“我怎么覺得又可憐，又好笑呢？”

    “不好笑，”李策正抬頭看向趙王府的某處，那里住著驪山的道長王遷山，“我只覺得可怕。”

    世間真有人，可勘破天機嗎？

    連一個人的死期，都能精準(zhǔn)掐算。

    第二日去長公主府吊唁，李璟說什么都不肯去。

    “小九啊，”只是初秋，他卻穿得很厚，“你帶上我的唁禮去吧，我就不去了。”

    “怎么？”李策道，“被嚇破膽了嗎？”

    李璟縮著頭，團緊外袍，幽幽道：“本王只是感受到人有旦夕禍福的可怕，絕不是怕招惹什么晦氣。上回本王有這個感覺，還是七年前宮中大火，燒死了白天還給我糖吃的太妃。你看，我都沒有帶泰山石，心里怯。”

    他揚起空蕩蕩的衣袖，的確沒有泰山石，卻從里面飛出兩張符紙。

    比巴掌略大的黃色薄紙上，密密麻麻畫滿符文。

    李策撿起看，李璟來搶。

    “快給我！人家王仙人給我畫的呢！可震四面妖魔，能退八方厄運，一千兩銀子都買不來！”

    提起王遷山，李策表情微微凝滯。

    “他在府中嗎？”

    “沒有，”李璟道，“他說他昨夜被雷劈到，一早躲出去了。”

    昨夜晴空萬里，哪里有雷？

    但經(jīng)過駙馬爺?shù)氖拢瑒e說打雷，就是他說天上下過金子，李璟也會信的。

    長公主府已經(jīng)來了許多吊唁的賓客。

    李策掃了一眼，便在女賓那里找到葉嬌的身影。

    她今日穿得素雅大方，雪青色的短衫一直包裹到鎖骨處，把胸前的雪肌遮得嚴嚴實實。腰中束一條荼白暗花裙，裙裾垂到腳踝，露出半截云頭錦履。

    葉嬌正同身穿斬衰孝服的駙馬女兒舒文說話，舒文的眼睛哭得紅腫，葉嬌牽著她的手，低聲安慰。

    她安慰得很認真，不知說了些什么，舒文一面點頭，一面露出感動的神色。賓客們輪流上前進香叩首，李策的目光總?cè)滩蛔≡谌~嬌身上流連。

    終于，葉嬌也看到了他。

    她的眼睛驀然亮起，像今日晨起天邊的星辰。李策對她點頭，葉嬌仍被周圍哀戚的氛圍感染著，雖然高興見到李策，卻沒有笑。

    周圍是哀樂聲、哭泣聲、迎來送往的應(yīng)酬聲。

    白的孝服、黑的棺槨，招魂幡迎風(fēng)飛揚，黃色的菊花被賓客不小心踩碎。

    他們就這么隔著人群，遠遠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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