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石門被推開，一干侍衛(wèi)進入其中，舉起火把。 隨著石塔內(nèi)的亮光。 “嗚嗚”的哭泣聲愈發(fā)響徹。 在這中間，隨著一陣“嗷——”的聲音，有幾只老鷹展翅飛起，飛出了這石塔之中，喙上還帶著血與尚未吞咽下去的肉食。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愈發(fā)詭異的氣氛，使得所有文武的心情都不由得深深提起，一些膽小的竟還有些膽怯。 隨著他們走入其中，順著那火把…這鷹塔內(nèi)部映入眼簾，一清二楚。 那是一個個被鮮血浸透的冰冷的石板； 那是一個個在石板上或者已經(jīng)死去，或者還有一口氣，卻任憑那蟲蟻噬咬的女嬰… 一瞬間，所有人心頭不由得沉吟。 ——『難道這血是這些女嬰的？』 ——『難道…方才那些老叟是把家里的女嬰送到這里么？』 想到這里，無數(shù)人瞪大了眼眸，簡直對于面前的景象不可置信。 不少心善的官員連忙抱起那些還有氣，還在啜泣，身上已經(jīng)開始爬有蟲蟻的女嬰，聽著她們“嗚嗚嗚”的哭泣聲… 或者是另一些，早已哭干了最后一滴淚水，沒有力氣哭喊的孩子。 官員們的心情無比沉重。 誰能想到，這巴蜀…竟…竟會有這么一處石塔，藏匿著這么一群女嬰。 其實不止是巴蜀… 整個大漢，任何一個地方，都會有這樣一處殘忍的地方。 這些讀遍了圣人書的官員，他們又怎么能想象的到，朗朗乾坤之下，竟會有如此黑暗與陰森恐怖的地方！ 就在這時，就在這種悲愴的氣氛中，諸葛亮張口了，他語調(diào)很高，語氣卻是無比悲愴。 ——“諸位都看到這鷹塔了，我派人去查了一下，單單蜀中，如此鷹塔就有不下七百多座，與其說是鷹塔，不如說…說是嬰兒塔！” 哪怕是早有準備，可當真身處這鷹塔中，身處這女嬰的啜泣聲中，看到這血腥的一幕，諸葛亮依舊是一陣哽咽。 他沉默了片刻，平復了下心情，方才繼續(xù)開口。“我也是近來方才得知，這鷹塔的實際作用，是用來‘安葬’女嬰的尸體，從先秦起到如今的大漢，數(shù)百年來，許多年幼的嬰兒因為是女兒之身，就慘遭家人棄于此石磚壘成的嬰兒塔中！” “任憑這些鮮活的生命躺在無數(shù)的…或已成白骨、或正在腐爛、或是剛剛沒了氣息的女嬰中！蟲噬蟻咬，自生自滅！” 諸葛亮的聲音盡可能的平靜，可那份悲愴，那份抱怨時代不公的悲鳴是藏不住的。 而隨著諸葛亮的話，此間文武一片驚愕… 每個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諸葛亮說的是真的。 馬謖連忙問：“怎么會有人如此殘忍？怎么會有父母，如此狠心…將這些女嬰放入這鷹塔？” 馬謖的一雙眼睛幾欲爆裂而出… 作為荊州的世家，眼前看到的景象已經(jīng)與他理解的世界出現(xiàn)了巨大偏差。 “理由？這需要理由么？”諸葛亮無奈的搖頭，“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嬰兒因為是女兒之身被家人溺死，隨手拋尸于大街小巷，任憑日曬雨淋，野獸果腹！尸骨都未能保全！” “你讀過書，又豈不識《韓非子·六反》中不也曾提到過，‘父母之于子也，產(chǎn)男則相賀，產(chǎn)女則殺之！’” “這話，起初我還不信，可最近走訪了不少村落，按照他們的講述，每一個村落，每個月都會有老婦人，在艷陽下熟練地提起一個剛出生的女嬰，丟進院內(nèi)的大水盆中，操起一塊厚木板，狠狠地壓在女嬰身上，將你女嬰的頭部完全浸入水中…只需半刻鐘的工夫，女嬰就僵硬了，只剩一截臍帶在水中飄蕩…這在民間稱之為” 呼—— 諸葛亮深深的呼出口氣，他說這些，心頭亦承受著無窮無盡的悲痛。 可他還是強忍著這份悸動，他繼續(xù)在說。 “如果自家人下不去手，還可以請鄰里街坊來幫忙，或者是類似于方才的老翁，在看到兒媳誕下的是女嬰后，就由他們這些老人將它們帶到這鷹塔，任這女嬰哭干了力氣，在鷹塔中自生自滅！” 諸葛亮所展現(xiàn)的，是周朝以來，歷經(jīng)千年，乃至于到如今大漢稅賦制度下最陰暗的一面。 他的聲音愈發(fā)凄厲。 “溺女嬰本就是民間惡俗，整個大漢城郡之外的鄉(xiāng)社中都有此鷹塔，先秦時便多有記載，漢朝依舊如此，無論是治世、亂世…史不絕書！比起溺死，隨手拋棄，這看起來喪心病狂、殘忍至極的鷹塔，反倒是這些女嬰最好的、最體面的歸屬！” 諸葛亮盡可能的控制著他的情緒。 這時，文武之中已經(jīng)有人忍不住站出來。 是黃忠…他中年喪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悲痛欲絕。 他是最不能理解這等喪心病狂行為的。 “為何？為何女嬰就要被拋棄？就要遭受這樣的枉死？她們不是父母親生的么？軍師你告訴我們，為什么？” 黃忠目眥欲裂，指著那一塊塊朱紅色、冰冷的石板。 “因為那算賦，因為那人頭稅啊！”諸葛亮像是突然爆發(fā)了一般，他大聲嘶吼。“若是生下一個女嬰，那對于一個家庭而言，便要多一雙碗筷，多一份糧食，多一份賦稅！” “可因為是女娃，哪怕是長大后，也無法下地干重活，太小的又賣不出去，十五歲若不嫁人，還要支付五倍的人頭稅，只能徒增家庭的負擔！如今的百姓連…連自己都養(yǎng)不起了，如何去養(yǎng)女兒？也正是因此，把她們送到這鷹塔，或許一家人還能活下去，可若是不這樣，一家人都會因為這繁重的人頭稅被拖死，被餓死！” 諸葛亮罕見癲狂一般的大聲吟道：“否則，否則…但凡有一條活路，哪個父母親人又舍得將孩子送到這鷹塔之中，讓她自生自滅呢？” 人頭稅… 一切罪惡的源頭，都在于農(nóng)耕時代繁重的人頭稅啊！ “那…”黃忠方才激動的語調(diào)一下子啞然了不少，他一雙眼睛睜的碩大，儼然…今日的所見所聞，是他五十多年生長的環(huán)境中，從未遇到過的。 這震碎了他的三觀。 “那這些女嬰最后會怎樣？” “——若是有好心的老爺，或許會抱走一、兩個女嬰，養(yǎng)大為女奴，甚至做兒子的填房丫鬟，這已經(jīng)算是這些女嬰最好的歸屬，而更多的則是在這鷹塔中自生自滅。” 說到這兒，諸葛亮仿佛聽到了什么，他連忙喊道： “聽，你們聽——” 哇哇哇… 哇哇… 哇… 似乎是因為這邊諸葛亮的聲音太大了，讓隔壁鷹塔中那些被遺棄的女嬰聽到了。 她們宛若有靈性一般，像是聽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她們瘋狂的哭喊，瘋狂的啜泣。 她們也是才剛剛出生在這個世界… 可命運，讓她們沒有選擇就要再度離開。 她們甚至都沒有能力去抗爭。 嗚嗚—— 這些女嬰的嘶鳴，這些孩子們對生的希望，讓每一個官員都聲淚俱下。 已經(jīng)有官員忍不住跑去其它的鷹塔，他們要將這些女嬰救出，讓她們逃出這不公的宿命與命中的鷹塔。 只是… 當他們抱起那一個個女嬰時，他們意識到，他們能救下的有限哪。 只要，只要…那繁重的人頭稅尤在，每天都會有新的女嬰被送入這鷹塔，成為野狗和鷹鷲的食物。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