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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歲和今歲的大年初一,滿朝文武穿戴一新，吹著寒風?_[(，頂著頭上蒙蒙亮的天色,站在太和殿前的廣場上給萬歲爺拜年時，那第一杯和第二杯敬天敬地的屠蘇酒,萬歲爺均讓太子爺代做了。

    眼明心亮的臣子們當時就從萬歲爺的舉動中，猜到未來勢必會有帝王禪位這一日的,但他們卻怎么都沒料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在今年年末就要登基做新君了。

    心情復雜的納蘭明珠撩起眼皮望了一眼坐在龍椅之上的萬歲爺，雖說如今三十多歲就是做祖父、祖母的年紀了，虛歲四十九的皇上已經算是步入中老年的人了,但皇上的身體向來康健,這兩年也沒有聽說龍體有恙啊,明明還能接著再往下面執政十年不是問題，萬歲爺怎么能這般心甘情愿的禪位給儲君呢？難不成他是不想要看見太子爺做四十年太子？

    即便直郡王、誠郡王、四貝勒、八貝勒經過幾次異世界穿越，這輩子早就歇了奪嫡的心思,但親耳聽到老父親宣布退位的話,四人的心情也是非常微妙的,畢竟在自己父親手下辦差和在自己兄弟手下辦差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

    與震驚的滿朝文武和諸位郡王、貝勒相比，身著杏黃色羽絨棉冬袍的胤礽,此刻面容就顯得淡定許多了。

    在滿堂寂靜里,他的記憶也不由兜兜繞繞地回到了初夏五月初三那日。

    在他二十七周歲生辰的下午，自己汗阿瑪帶著他到坤寧宮里,抱著自己皇額娘的神牌絮絮叨叨地講，等到今歲年底他就會退位的打算,可惜他皇額娘卻永遠都瞧不見那盛大莊嚴的新君登基場面了。

    那時他初聽到自己汗阿瑪說這話也是既震驚又感動，極其復雜的心緒里還夾雜著無法言表的心酸與悲痛，忍不住望著他皇額娘的畫像熱淚盈眶。

    回過神來的索額圖已經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處了,忙不迭的跪下行禮，朝著高高坐在龍椅之上的萬歲爺三呼萬歲，其余眾人才恍如大夢初醒般，紛紛跟著下跪。

    ……

    等到朝會結束后，天上的雪花就下得愈發大也越來越密了。

    胤礽披著黑色大氅回到東宮里，以為會瞧見聽到前朝消息后興高采烈的妻兒們，誰知卻看到大兒子眼睛通紅、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而他的太子妃和一雙龍鳳胎兒女全都目含擔憂的望著弘晞。

    瞧見好大兒臉上傷心的神情，胤礽不解極了，忙快步走到大兒子身旁，低頭擰眉看著弘晞納悶地出聲詢問道：

    “金團，你這是怎么了？”

    弘晞聽到自己阿瑪的聲音，下意識抬起頭，強壓下心中對自己“電子器官”消失的難過，用肖似其父的紅彤彤瑞鳳眼看著自己太子爹哽咽道：

    “阿瑪，我上午在偏殿讀書時聽到汗瑪法讓你年末登基的消息，心中太激動從而忍不住哭了。”

    胤礽和瓜爾佳氏聞言頗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卻長松了一口氣。

    龍鳳胎是聽不懂父母和哥哥之間的談話的，小寶團晃晃悠悠的走到弘晞身邊，用兩只肉

    乎乎的小手擦著哥哥臉上的淚水，軟聲聲、奶呼呼地安慰道：

    寶團?_[(，給哥哥，呼呼，哥哥，不哭~”

    弘晞強憋著眼淚，捏了捏妹妹放在他臉上的白嫩小胖手。

    與自己師傅站在一塊的小安子聽到太孫這解釋，卻不禁感到有些疑惑，在乾清宮偏殿時小太孫明明是先失態的跑到室外，他們主仆二人才得知早朝萬歲爺宣布退位的消息啊。

    小安子想不通小太孫為何要這般顛倒順序的說話，也猜不到太孫殿下聽著大儒講課時突然失態的原因，只好默默的將這些不理解的事情盡數拋到腦后，畢竟眼下什么事情都比不過太子殿下年末要登基的消息令東宮上下的人激動！

    自從弘晞的身高長得超過一米，太子爺就很少再抱他的好大兒了。

    弘晞從小到大都很聰慧懂事，即便是嬰兒時期都鮮少有魔音貫耳的嚎啕大哭聲。

    知子莫如父。

    胤礽能瞧出來好大兒眼下的心緒極其不平靜，為他高興是真的，但大兒子漂亮的大眼睛里也有怎么掩飾都掩飾不住的傷感與空洞、茫然，他猜不到弘晞此刻的悲傷源自何處，卻貼心的沒有追問，只是彎腰將1米3的大兒子從椅子上抱起來，像是抱兩歲多的小金團般，用兩條長臂托著弘晞的屁股，父子倆的額頭貼了貼，看著弘晞含著眼淚的通紅鳳眸笑道：

    “阿瑪今生能改變既定的悲慘命運，全仰仗金團一人，金團得列祖列宗們庇護是阿瑪與東宮的福星！”

    “阿瑪。”

    弘晞瞧著自家太子爹滿臉認真又誠摯的模樣，鼻子就變得更加酸澀了，忍不住將腦袋埋在父親的脖頸處放聲大哭，把對他統子哥的不舍全都化成淚水哭了出來。

    儲君夫妻倆對視了一眼，瓜爾佳氏抬腳走到父子倆身旁，伸出右手輕輕拍著好大兒的后背給痛哭中的弘晞順氣。

    她的視線下垂，看到站在腿邊的小兒子和小女兒滿臉懵懂的仰著腦袋望著他們夫妻倆與大兒子，心中也是酸酸脹脹的，眸中也控制不住地升起了一層水霧，只有他們夫妻倆和大兒子能明白這輩子太子能順利登基，究竟是有多難，弘晞的出生使得東宮上下與赫舍里一族全都逆天改命了……

    等上午大孫子無故在課堂上早退，繼而又在東宮里嚎啕大哭的消息傳進康熙耳朵里時，萬歲爺也不禁愣住了。

    康熙看著自己的心腹太監疑惑地開口詢問道：

    “梁九功，朕怎么不明白金團今日為何要哭呢？他能看見自己阿瑪順利登基了，不應該是高興的嗎？”

    梁九功蹙眉想了片刻，看著萬歲爺迷茫的神情，小心翼翼地低聲回道：

    “萬歲爺，奴才愚鈍，心里琢磨著先前太|祖爺帶著您與太孫殿下和諸位阿哥們去異世界時，太孫殿下當時年齡小，即便在那異世界里看到太子爺未來的結局沒有預想中的那般順遂，可能他心中也不太能明白那樣的結局究竟意味著什么。現在太孫殿下的年齡大了，跟著師傅讀書多了，原本一些懵懂的事情可能就懂了。”

    梁九功說的含蓄，康熙的心卻突然像是被針尖扎了一下似的，順著心腹太監的思路往下想了想，推測弘晞的心理應該就是梁九功說的這般。

    興許兩年前，大孫子可能不懂自己“阿瑪”被“兩立兩廢”代表著什么，現在他掌握的學問多了，自然而然就明白在歷朝歷代的史書上都有寫，身為一國儲君的太子，其下場注定只有兩條路能走，要不順利接先帝的班做皇帝，要不就被后來居上者殺死，甚至東宮身后的血脈都不一定能在政權傾軋之下保住性命。

    試想一下，保不準儲君夫妻倆知曉這般凄涼的結局后，午夜夢回間都會做噩夢呢，這般沉甸甸的“東宮未來傾頹結局”壓在五歲大的孩子心頭上，可想而知這份壓力會有多重了。

    自覺摸到問題癥結的康熙看著玻璃窗外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用右手捋著下頜上的胡子，輕聲嘆息道：

    “梁九功，朕以往只覺得金團這孩子性子好，該穩重時穩重，該活潑時活潑，倒是從未料想到這孩子原來也是個心思細膩的，你看看朕平時都沒有瞧出來他在為東宮的結局感到害怕啊。”

    站在一旁的梁九功也跟著點了點頭，同樣望著窗外的飛雪。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已經伺候萬歲爺幾十年了，等到下個月萬歲爺禪位了，他這乾清宮總管太監的職位就得挪到自己徒弟何柱兒頭上了。

    這天下終究是要交給年輕人了，如今他最值得期待的事情就是等萬歲爺變成太上皇后，日常需要處理的事情變少了，他這個貼身太監的事情也會跟著變少了，終于等到能安心養老的時候嘍。

    ……

    經過一夜的調整，翌日清晨，弘晞在毓慶宮前殿用完早膳，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就照舊到乾清宮偏殿里跟著師傅們上課了，小安子卻敏銳的覺察到一夜之間太孫殿下像是長大了好幾歲般，變得有些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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