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王淮安在院中沉寂許久。 一旁捧書的中書君察覺異樣,引一陣微風喚他。 王淮安久久回神,抬眼審視院中目無旁人的白樂瑤,提聲問道:“可有辯解之辭?” 院中怒看眾人的白樂瑤一字未答。 王淮安扭頭,望向伏在院石上的王淮民,望了許久。 王淮民翹首以待,等兄長問他,他已想好幾道說辭。 王淮安始終沒開口問他,捏拳朗聲道: “中書,提筆!” 捧書而立的中書君錯開手,引一陣風將賬冊卷去一旁,從寬袍廣袖中順出一桿狼毫,兩指單鉤,提肘運腕。 中書君運筆時,王家藏書樓一層樓中,懸于梁上的紙卷蜿蜒如蛇,從窗楣處展去院中,在他身前鋪開一頁空白。 “王淮民受王家恩惠多年,行徑不端,屢犯家規,辱沒王家名聲,奪其王姓尊榮,領杖責五十,逐出王家,死后也不得入王家祖林,王家若有暗中助他者,與其同罪,一并處之。” 本以為兄長會心軟幾分,一字一邢,比去宗祠領的五十杖責打在身上更加痛徹,貪福享樂多年的王淮民一時難以承受,肝膽破裂,昏死過去。 下定決心的王淮安不予理會,朗聲再言: “白氏縱子行兇,禍水東引,斷我王家百年生機,其罪當誅,念其于王家有開枝散葉之功,即日起休書一封送還白家,日后凡我王家外行之人見其行蹤,皆可殺之。” 王淮安右手旁搓手不安的白相卿起身行禮,方才賭氣與自家妹子爭吵幾句,這會也是心安幾分,只要囚她在自家院里,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也是進了兄長之責,何況王家也會顧及白家顏面,不會貿然登門討債,如此兩全也是極好。 白相卿剛要開口,被院中目中無人的白樂瑤一聲冷笑打斷,幾近癲狂道:“就憑王家一紙休書,就能了去這些年我在王家所受的苦楚么,我要這王家,一道隨我去陪我的紀兒。” “瘋了,瘋了,白樂瑤,你,你……” 白相卿回頭怒斥道,索性將身子伏得再低一些,“王兄,我這妹子怕是得了失心瘋,等回了白家,我囚她在院中,青燈古佛,日日誦經,為王家祈福求安。” “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既然兄長如此掛念,不妨也一同隨我去黃泉路上走一遭。” 不近人情的白樂瑤瘆人一笑,咬開枯瘦的指節,一道血云從指尖綻開。 米粒大小的血云盤旋騰空,停筆折書的中書君如臨大敵,引一陣狂風將王淮安吹去藏書樓。 院中宿水涼亭,君不白慌然渡上一身刀甲,一手御物決將硯清池推去洗硯池上。洗硯池水喧囂不止,無數硯臺破水而出,護在硯清池身前。 血云還在擴散。 端坐一樓的老夫子幾步走出藏書樓,展在院中的紙卷幾道蜿蜒,將各家家主卷回樓中。 二層樓靜臥的蘭老頭摸著床沿起身,內息還沒調勻,無人攙扶,挪去窗臺處,沉一口氣在丹田,蓄勢而動。 四層樓窗前凈瓶落下幾瓣梅花,抄書的梅聽雪擱下筆,起身時從凈瓶中折下那枝枯敗的梅花藏在袖中,一步行出樓去。 五層樓中,竹海搖晃,竹不秋抿一口竹葉青酒,掠上竹海間一枝高聳的青竹上頭,搖晃不停的青竹破窗而出。 六層樓中,枕袖而眠的陶夫子起身,從茅屋柳樹下抄起一枚鋤頭,在新開的田中耕犁,新開的田里,大半的雛菊開出新芽。 “中書,你且退下,這道血云,非長生境不可敵。” 中書君正欲揮毫,腳下一陣微風將他托起,丟回七層樓中。 被風卷入藏書樓的王淮安一步停在院中,背去左手,微微抬起右手,藏書中數萬冊書卷碑文一道化為金色流光,流向他體內。 王淮安伸出一指,以指作筆,指尖流光曳拽出虛影,盤旋而上的血云調轉勢頭,與金色流光繞在一起。 王淮安每寫下一字,身旁金色流光更盛,頭頂耀眼的天光都難掩其鋒芒。 以自身作引的白樂瑤指尖一陣吃痛,米粒大小的傷口朝外裂開,剝開她的指骨,一路沿著手掌朝手臂攀去。 白樂瑤欣然笑著,這般剝骨食肉之痛,與當年生產時撕裂血肉的痛相比,算不得什么。恍惚間,她又回到了生產那日,襁褓中的胎兒在她懷中哭泣,小小的手死死握著她的手,那一日活下來的,是她們母子二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