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神農醫館內,已是后半夜。 老大夫孫妙手前半夜起的困意早已不知跑去何處,一人獨守著屋檐下新熬的藥湯。 手中蒲扇輕搖,一排小火爐子里的木炭燒得通紅,醫館用的上等木炭,煙味極少,也不嗆鼻糊眼,沁著草木獨有的清香。 幾時起藥,幾時添水,他只需用鼻子聞上一聞,就知道時辰。 柳蕓娘在隋定風房中陪他講話,樓萬春在屋中守著楊媽媽醒來,謝靈遠無人陪護,一人孤零零躺在廂房之中。 醫館清早開門,眼下勻不出伙計來替孫妙手端水送藥,只得自己上陣硬扛。 剛才落在院中的一男一女,也被他安置在一處廂房之中,扎過針,施了藥,靜養幾日,也就會生龍活虎。 還未修葺的屋檐上,渾身散著臭味的洪不定被孫妙手甩出的銀針喝退,也不敢造次,慵懶得躺在屋檐背風地方,雙眼不離地守著林秋晚和潘如許躺臥的廂房,一手摳著結出老繭的腳皮,一手啃著還有余溫的蔥油餅。 屠夫鄭一刀至始至終未曾出手,畢恭畢敬立在屋檐上。年前時候,自家孩子生出怪病,也是老大夫幾副湯藥下去,藥到病除。如今雖立場不同,但神農醫館不能動武的規矩,他還是會遵守。 蒲扇搖得太久,手骨酸痛,孫妙手停下手中動作,抬起滿頭銀發,嘆聲道:“一刀啊,老夫沒想到你也是歸農山莊的人。” 鄭一刀憋得滿臉通紅,滿臉虬髯顯出剛過門的新婦才有的扭捏,“對不住您老了,都是為生計。” 孫妙手換另一只搖起蒲扇,笑問道:“哎,你家那搗蛋鬼如何了?” 說起自家孩子,心中有愧的鄭一刀摸著胡茬嘿嘿一笑,在胸口比劃道:“自從吃了您老的藥,就再也沒得過病,這不開春又長高了一截,都到我胸口高了?!? 后院院門有人拍門,咚咚兩聲,掌力渾厚,拍得木門遙遙欲墜。 孫妙手也不去開門,捏起幾塊木炭丟入小火爐子里,火星子噼啪啪啦燃出滾燙。 鄭一刀人在屋檐上,能看見后院門外,顧老漢牽著黃牛在臺階上等人開門。 又是咚咚兩聲,本就不牢靠的木門抖落幾搓墻灰。 孫妙手依然不為所動。 鄭一刀吞咽一口唾沫,朝孫妙手欠身行禮,硬著頭皮說到道:“門外拍門的是我們山莊的代莊主,您老要不行個方便,讓他進來一敘?!? 孫妙手故意提亮嗓音,“怎得,他來我就得給他開門啊,你們歸農山莊今日是打算圍了我這醫館不成。要不連我也綁了,隨便找個地挖坑埋了,漚成明年的肥料?!? 嗓音飄去墻外,引來后門正要拍門的顧老漢哈哈一笑,在拴馬柱子前拴緊牽牛的麻繩,朗聲道:“孫老弟,多年未見,你這嘴依然得理不饒人啊,今日只是敘舊,不談江湖事?!? 孫妙手嘴不饒人,隔墻罵道:“都快入土的人了,不好好守著你那一畝三分地,還以為自己是年輕那會啊,說不定哪天撞上硬茬,陰溝里翻了船,連個哭墳的地都沒有。” 被人劈頭蓋臉罵一通,顧老漢也不惱火,陪笑道:“我這一副千瘡百孔的皮囊啊,埋哪都是埋,就是怕窩囊一輩子,沒有施展抱負?!? 孫妙手抬手,隔著幾丈開外的門栓被抬起,木門由外朝內打開,顧老漢手提一壇子黃酒在門口晃出酒香味來,勾引道:“城西的老黃酒,要不喝上一壇?!? 孫妙手擺著冷臉甩出一句:“槍放門口。” 顧老漢噗呲一笑,不舍得擱下鐵槍,靠在門框上,提酒邁入院中,腿腳鏗鏘有力,“一刀,取兩個碗來?!? 鄭一刀得令,飛下屋檐,去后院廚房尋兩個干凈瓷碗。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