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蘇州城南有座占地百畝的書院,由金陵王家出資修建,摒棄門第之分,不論是清苦人家還是豪門權貴的孩童,到了識文斷字的年紀,都能去書院尋一方書桌,跟著先生學習課文,考取仕途。 書院正堂有一樹古柏,已栽種百年有余,如今亭亭如蓋,蒼翠繁盛。 夜色微涼,月光穿過古柏枝杈,斑駁腳下青石。 書院黃昏時便下課,除了守院的夫子和負責雜事的仆從,整個書院靜如山谷。 古柏下有一方石凳,謝靈遠橫躺在石凳上飲酒,斑駁月光沉在他雙眼之中。 王二公子被王家出名,棺材入不得王家別院,與他相好的舊友湊出一筆帛金,在書院柴房為他設下靈堂。 王二公子的靈堂頗為簡陋,麻席撐起的四方靈堂,懸掛一尺白綾,擺著兩壇不知摻了多少水的劣酒。 與王二公子相熟的都是世家子弟,幾位舊友裝模作樣地在香爐里添上一爐慰靈香,笑著談論起花柳巷又來了新的姑娘,相約一同前去找幾個姑娘,吃酒耍錢,風流快活。 王家也只是差幾個老眼昏花的老仆在靈堂前裝裝樣子,哭嚎幾嗓子,將大把裁得歪七扭八的紙錢撒去半空。 這份蕭條,讓謝靈遠有些傷感,翻出柴房,重游幼年求學的書院,了去煩心事。 結業多年,教他的那個夫子已經作古,也只有書院正堂那樹古柏還是老相熟。 謝靈遠灌下一口水酒,酒味寡淡,順手都在腳邊,伸出一指摳下一塊古柏風干老化的樹皮,捧在手心端瞧,想起一些陳年舊事。 幼年求學時性子頑劣,不懂尊師重道,常常惹得夫子生氣,被罰在樹下背誦古文。孩子氣,拗不過,帶著一絲叛逆,夫子越是責罰,越是要反抗。 那時夫子課前會喝茶潤喉開嗓,就趁他不備時,偷偷加一點自己的尿進去。夫子煮茶用的蘇州城外十里取的山泉水,清涼甘洌,伙同那一泡尿煮得滾燙時,尿騷臭味涌出,夫子多年珍藏的茶具也就此毀了。 謝靈遠依稀記得,那日平日和氣待人的老夫子捧著戒尺氣都不喘追了他十幾里才停下。 往事不堪回首,謝靈遠扯著嘴角笑出聲來,起身,朝正堂躬身一拜,淺淺說到:“夫子,下次尋了好茶,去城外取山泉水,給您老煮上一壺。” 謝靈遠抬頭時,在空蕩無人的正堂里,恍惚瞧見捻須捧書的夫子,夫子還是當年的夫子,慈眉善目,笑意盈盈。 謝靈遠笑出一行眼淚,抬手,招出一柄算盤,撥弄算珠,背誦夫子教過的算籌口訣。 古柏樹下謝靈遠遺棄的酒壇被一只粗短有肉的肥手抄起灌進口中,又罵罵咧咧吐在院中,“這什么破酒,跟水似的,難喝。” 謝靈遠回頭。 古柏樹下那條石凳上,坐著一圓如球的胖子,三十出頭年紀,五官擠成一團,一臉的芝麻斑,沒有脖子,四肢粗短,一身南疆粗麻衣衫,正翹著腿手捧那壇摻水的酒一臉嫌棄。 謝靈運平和道:“王家二公子的慰靈酒。” 胖如球的南疆漢子在古柏樹根砸碎那壇酒,酒水飛濺,胖子怕濺濕衣裳,飛身落在院中,拍掉身上的灰塵,“這酒啊,喂豬豬都嫌棄。” 王二公子生前品性不端,但師出同門,尚念及些許舊情,南疆漢子如此不敬,謝靈遠笑道:“喂你這頭豬不是正好。” 南疆漢子漲紅臉,此生最恨人罵他胖如豬,深吸一口氣,顯出殺招,口吐一團綠色汁液,汁液撲向謝靈運,有一股刺鼻的腐味。 謝靈遠輕功點地,后撤幾步,衣角不慎沾上一滴汁液,布料被燒灼成灰燼。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