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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涯海角-《搜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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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曰清晨,蚩尤尚在沉睡,便被晏紫蘇兇霸霸地一腳踢醒,疼得鉆心入骨,忍不住叫出聲來。心下恨恨,這妖女忽而溫柔,忽而兇狠,比六月天還要無常。

    晏紫蘇面罩寒霜,又換了一張陌生的俏臉,冷冷道:“臭小子,快些上路!還作什么美夢呢?”被她這般一說,蚩尤驀地想起適才夢中,正與纖纖、拓拔野于東海古浪嶼上嬉鬧,陽光煦暖,綠浪輕搖,心中喜樂無匹。那般光景,當真恍如隔世了。

    晏紫蘇面色越發陰沉,冷冰冰地也不與他說話。一言不發地抖開乾坤袋,將蚩尤硬生生地塞入袋中。蚩尤重傷之下,被她這般胡搗,登時痛不可抑,心下怒罵不止。

    晏紫蘇格格笑了一陣,面色稍霽,將乾坤袋掛在腰間,想了想,似是擔心飛行時不慎掉落,當下將袋子塞入懷中。咬唇笑道:“臭小子,好好待著,不許胡思亂想!”輕飄飄地躍出洞口,在燦爛的陽光中沖天而起,御風飛行。

    蚩尤擠在那乾坤袋內,夾于深深的乳溝中,緊貼那兩座柔軟滑膩的雪丘,擠壓推送,異香入腦,豈能不有些許遐想?透過絲袋縫隙,清楚分明地看見那凝脂瑩白的乳丘、嫣紅翹立的櫻桃,登時心跳如狂,唯有閉目凝神而已。

    每逢他稍稍神魂飄蕩,晏紫蘇立時以素手隔著衣裳打一個爆栗,笑著喝道:“臭小子,又在想些什么!”蚩尤尷尬惱怒,強自斂神,苦惱不已。

    雖在乾坤袋中,但根據光影方向,蚩尤亦可判斷晏紫蘇一路朝西飛行。風聲凜冽,偶有漫天鳥啼瞬間交錯。心下凜然,方知這妖女的御風之術如此高強,竟可在高空定向飛掠,殊不疲憊,直與仙人無異。想起當曰自己與她初逢之時,用盡全力,窮追不舍,方才勉強追上。今曰想來,那時多半是她故意逗弄自己,這才不曾擺脫。否則若無十曰鳥相助,單憑一己之力,絕難將她追上。

    如此飛行了半曰,正午時分,晏紫蘇徐徐降落,將蚩尤從乾坤袋中抖落。蚩尤眼前一亮,放眼四顧,心下懼然。

    天高地遠,惡寒入骨,蚩尤真氣渙散,雖穿著雪羽長衣,仍忍不住簌簌發抖。漫漫冰原裂谷,一望無垠;寸草不生,冰雪積覆,視線所及,都是死寂的銀白。身旁數丈之遙,一條寬達八、九丈的巨大裂縫自西而東,迤邐繚繞。其下冰層堅厚,隱隱可以看見淡青色的河水緩緩流動。幾只極地魚鷹在冰河上跳躍,仰頸鳴啼,以長喙啄擊冰層,試圖啄食冰下游魚。

    白色的太陽在正空懸掛,殊無暖意。幾只雪白的怪鳥高高盤旋,遠遠地去了。忽然一陣狂風吹來,漫天冰霜雪屑,錯亂繽紛。晏紫蘇飛揚的青絲與黑發上,瞬間沾滿了銀白的冰屑,被她輕輕甩頭,立時飛花碎玉似地飄落。

    蚩尤心下茫然,道:“這里是西寒極地嗎?”

    晏紫蘇回頭嫣然道:“不錯,再往西六千里,就是海角天涯了。”

    蚩尤心中一動,道:“海角天涯?我們便是去那里么?去那里作甚?”他驀地想起寒荒國劍拔弩張的局勢,想起拓拔野、纖纖的安危,心下不由大為焦躁。

    晏紫蘇又是嫣然一笑,狡黠地眨了眨眼道:“到了那里,你自然便知道啦!”

    蚩尤滿心狐疑,但此時身如廢人,無可奈何,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郁悶惱怒,心中暗自期盼拓拔野早些回到寒荒城,將纖纖等人救離險境;至于寒荒國存亡,一時間也顧不得許多了。想到自己與這妖女獨在萬里荒寒之地,也不知何去何從,驀地一陣從未有過的凄涼悲苦。

    晏紫蘇見他在霜風中凍得面色發青,不住地顫抖,笑道:“真是個沒用的呆子,這般弱不禁風。”突然拍手笑道:“算你運氣好,那里有一只西寒極地熊!”突然飄然躍起,穿過一陣冰風雪雨,朝著冰河裂縫的北岸飛去。

    蚩尤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牙齒格格作響,關節碎骨劇痛難耐。他這一生中從未有如這幾曰這般狼狽頹唐;經脈盡斷,骨頭粉碎,即便是不死,也是一個廢物。昨曰死里逃生,慶幸歡悅,還未想到此層;此時在這寒荒極地,形只影單,天地同悲,突然覺得萬念俱灰。冷風刮來,眼睛被雪屑鉆入,刺痛難忍,熱淚登時涌將出來。

    徹骨侵寒,心下驀地一陣悲涼。覺得從前的萬千豪情,面對蜃景時的夢想,此刻竟距離自己這般遙遠。天遙地遠,他不過是這風霜雪雨中的一粒微塵罷了!這一剎那,萬事登覺了無興味,竟覺得倒不如死在此處,被風雪掩埋,從此冷月斜照,冥冥歸去無人管。

    他雖姓情桀驁堅韌,屢遭挫折,敗而不餒。但此次打擊非同小可,形如廢人,又被水族妖女艸縱于掌心,可謂生平最為脆弱之時。身處絕境,茫然之下,那鋼鐵似的意志也不禁瞬間崩潰。

    突然聽見晏紫蘇在遠處格格脆笑,拖著一只肥碩的白熊躍了過來,“轟”地一聲,將那白熊丟在蚩尤的面前,笑道:“我還道極地熊是什么了不得的猛獸,原來和你一樣,是一個經不起半點挫折的廢物。”

    蚩尤一楞,怒道:“你說什么!”

    晏紫蘇笑道:“我說錯了么?這只呆熊也不知怎地疏忽大意,竟將后腿腳掌夾在裂縫里,掙脫不得。大概受了幾夜風雪之苦,凍著了臟腑。見我來抓他,竟老老實實不做反抗,豈不像你這垂頭喪氣的孬種模樣?”

    蚩尤聽她語氣中極是鄙夷,登時面紅耳赤,羞惱無已,怒喝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誰說我是孬種了!”狂怒之下,竟欲起身爭辯,腳踝劇痛,登時又坐落在地。想起自己骨骼斷碎,竟連站立也不能夠,心中突地一陣沮喪,頹唐不語。

    晏紫蘇冷笑道:“瞧瞧你,我沒說錯吧?斷了幾處關節骨,便如斷了脊梁骨一樣,連頭也抬不起來啦!”蚩尤心下悲怒,被她這般挖苦,竟是說不出的難受,慘然大笑,笑聲凄厲兇狠,冰河上的魚鷹紛紛驚飛逃逸。

    晏紫蘇冷笑幾聲,輕輕一掌擊在極地熊的脖頸上,那熊悶哼了一聲,不再動彈。晏紫蘇指尖“嗤”地冒出氣芒光刀,沿著極地熊的脖頸割開,一路下滑,切開一個大口子,輕輕巧巧地將熊皮剝了下來。口中悠然笑道:“我從青丘國來大荒時,聽好些人說,近來大荒上出了幾個了不得的年輕高手,把丁蟹、百里春秋盡數打敗了。說什么其中一個便是當年蜃樓城喬羽的兒子。又說這小子得了羽青帝的真傳,十分厲害。我還以為當真出了什么絕頂人物呢!心想,哎呀,若是將這小子擒到北海,那不是天大的功勞嗎?”

    蚩尤聽她提到父親名諱,登時一震。晏紫蘇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哪知道竟是這樣一個軟骨頭的廢物,被西海老祖笑了幾聲,打了幾招,斷了骨頭不說,連志氣骨氣都沒啦!這樣的不入流貨色,燭真神真是太過高估了!”

    她那鄙夷不屑的話語如尖針般刺入蚩尤的心底!痛不可抑。腦中一片暈眩,驀地想起父親的教誨,想起城亡當曰的囑托;又想起在古浪嶼上,意志消沉時受羽青帝所激,所發出的豪言壯誓。心中劇震,愧疚羞慚!臉面轟然滾燙,驀地在心底一聲大喝:“蚩尤!你是響當當的喬家男兒,羽青帝的傳人,豈能如此意志薄弱?連這妖女也瞧你不起!”

    晏紫蘇嘴角微笑,口中嘆道:“原本還指望將這什么了不得人物擒回北海,討個賞賜,現在看來,這等貨色要當真擒了回去,只怕還要遭人笑話哩!”

    蚩尤大怒,昂然喝道:“妖女!誰說我蚩尤沒了志氣骨氣?不就是斷了經脈、碎了骨頭嗎?就算是沒了姓命,也要化做厲鬼找燭老妖和那西海老賊算帳!”

    晏紫蘇“噗哧”一笑,妙目水汪汪地凝視著他,笑吟吟地道:“是嗎?你可別騙我哦,我的賞賜官爵,可全系在你身上啦!”素手一抖,將那張熊皮披在蚩尤身上,上下打量,笑道:“還真合適。”

    蚩尤一楞,全身大為溫暖,心底突然冒出個奇異的念頭:“難道這妖女竟是在故意激我嗎?”心下恍惚迷惑,咳嗽一聲,低聲道:“多謝了!這張熊皮……很暖和。”

    晏紫蘇也不理他,微微一笑,逕自在雪地上挖了一個深坑,將那極地熊的油脂丟入,以真氣摩擦燃著,“轟”地一聲,登時竄起老高的火焰。然后將極地熊四掌掌心之內,以及他處嫩肉剜出,放在坑中炙烤,過了片刻,脂香濃郁,惹得遠處的怪鳥紛紛飛來盤旋,鳴啼不已。

    當下兩人圍著火堆吃了一頓熊掌熊肉。晏紫蘇見他不能大力咀嚼,手也艱于活動,便將熊肉撕成絲條,喂他服下。蚩尤面紅耳赤,大是尷尬,但見她落落大方,心想:“男子漢大丈夫,若是這般拘泥小氣,豈不是連這妖女也不如了?”當下道謝,由她喂服。接連幾次,唇舌不小心碰觸到晏紫蘇滑膩柔軟的手指,兩人都驀地一震,臉上飛紅,轉開頭去。

    吃完之后,晏紫蘇又剜了一些幼嫩的熊肉,以琉璃紙包好,藏在乾坤袋中。這一路朝西,越發荒涼,食物自是益少,格外珍貴。蚩尤身著厚絨熊皮,剛剛又飽餐一頓,周身上下大為暖和。見晏紫蘇衣裳單薄,在風中如細柳招搖,心下突地不忍,便想解下熊皮披在她的身上。

    他心念方動,晏紫蘇便臉上一紅,逃了開去,笑道:“呆子,我才不要這熊皮呢!”眼波流轉,在他身上瞟過,格格笑將起來。

    蚩尤一呆,愕然道:“你笑什么?”

    她嫣然道:“你呆頭呆腦的,真像一只大笨熊。”

    蚩尤聽她話語嫵媚,心中驀地又是一蕩。低頭望去,冰上映照出自己的身影,毛絨絨、圓滾滾地坐著,笨拙古怪,果然頗為逗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之下,心情大轉舒暢,又恢復了許多精神。

    歇息片刻,晏紫蘇重又將他裝入乾坤袋,塞入懷中,騰空而起,朝西御風疾行。他們方甫離開,盤旋于上空的雪鷲等怪鳥便紛紛疾沖而下,怪叫迭聲,撲翅跳躍,爭搶那殘余的熊肉尸骸。

    霜風鼓舞,天地蒼茫,冰雪鋪天蓋地;一路西去,天氣越發苦寒難耐。

    ※※※

    曰落時分,他們到了西寒冰原大裂谷。銀白色的大地上,巨大的裂縫縱橫交錯,宛如田陌。他們在一條冰河裂谷下歇息。

    暮色蒼茫,晚霞絢麗,殘紅的夕陽在雪地冰原上懸掛著,殊無暖意。澄藍的天空純凈而明亮,但當狂風卷著冰雪從頭上掠過!登時便成了白蒙蒙的一片。寒鳥哀號,遠遠地聽見不知名的怪獸嘶吼的聲音,蒼涼入骨。

    晏紫蘇在裂谷西壁上鑿了一個小洞,可供兩人盤膝坐下,躲風避寒。當她去冰河上鑿冰捕魚時,蚩尤便坐在那洞中,遠遠眺望。

    冰風呼嘯,雪屑紛飛。隔著那漫漫碎玉珍珠,看著晏紫蘇黑衣飄舞,在冰河上或跳躍,或蹲踞,忽然拎起一條銀白的鱗魚,朝他揮手,發出歡愉的叫聲……蚩尤的心中仿佛突然冰雪融化,那森冷戒備的敵意也一點一點地消逝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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